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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情書錯給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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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情書錯給老師

我把情書錯給老師范文第1篇

我和陽蘇樂屬于那種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小學一年級,他拉著我回家,小學二年級,他像其他孩子一樣搗蛋,拆我的小辮子,然后在教室大聲說悠悠,我愛你,小學三年級,他拿著兩個書包回家,幫我說謊騙我媽媽我去同學家,然后和同學瘋玩到很晚才回家,小學四年級,他經常在我坐下時,拉我凳子,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故意拉起我說悠悠,你很漂亮,小學五年紀,他說他要和我考同一所初中,我定定著看著他遙遙頭,我要擺脫,不和他再一起,小學畢業,老師告訴我陽蘇樂偷改了我的志愿表,我對著陽蘇樂哭了一下午,他像孩子一樣哄我.

初中,他還坐我同桌,上課睡覺,下課拉著我補習,每天的早飯他會幫我從家里帶好,看著我吃,他會把女生寫給他的情書撕掉,把男生寫給我的情書撕掉,然后拉著我在馬路上瘋跑,陽蘇樂很聰明,數學一點就會,語文不學就能打優,每次考試和全年級前幾名的我不相上下.

中考填志愿表,他一言不發的看著我,我毫不猶豫報填了那所與他沒有一點關系的普通高中,我把機讀卡緊緊的拿在手里,陽蘇樂大聲和我吵,悠悠,你有考重點高中的資格,你這叫背叛,我就是要背叛,我就是個壞孩子,我就是要遠離你.他的眼睛發黃,在機讀卡上亂涂一番連同我的一起交給了老師.

后來,老師涂改了我和陽蘇樂的機讀卡,兩所普通高中改成兩所重點高中,我拉著秧蘇樂坐在操場上,淚不斷的往外流.

陽蘇樂拉著我站在學校門口,他說悠悠,我們這樣算不算青梅竹馬.

我很想飛,多遠都不會累,留下該愛的你去好好愛。

陽蘇樂作為學生會主席,我拒絕做學生會播音主持,陽蘇樂說悠悠,算我請求你好嗎?我呆呆的看著他,陽蘇樂,你這么大一個帥哥,為什么總要跟我粘在一起,我算什么,我只想很平靜的過我的高中生活,難到有錯嗎?陽蘇樂看著我,我答應了他。

每天下午,陽蘇樂把收來的稿件整理后給我,然后由我在廣播中讀出來,陽蘇樂像孩子一樣靜靜的看著我,微笑。我低著頭很蒼白的樣子,陽蘇樂,和你這樣我真的很累,他抱著我說悠悠,你為什么要把自己弄的這樣累,難道我真的讓你那么討厭,如果是,我會試著去改變,做你喜歡的類型,只是,你別這樣累,好嗎?

認識陶樂樂,我無緣無故和陽蘇樂吵架,我把書往他身上一扔,哭著跑了出去,陶樂樂跑到我身邊拍著我說你是舞悠,好憂郁的孩子,我叫陶樂樂。陽蘇樂跑過來說了聲抱歉,然后轉過頭說悠悠跟我走,他拉著我坐在操場上,陶樂樂上來坐到我旁邊。

陽蘇樂對陶樂樂說我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一直都是個很沉默的孩子,總是莫名其妙的生氣,陶樂樂嘴角微微上揚,陽光照射過來,非常美麗,她說悠悠,我和你不同,我不喜歡沉默,不喜歡和自己過不去,喜歡交各種各樣的朋友,她說她有一個當警察副局長的爸爸很愛他,我笑,陽蘇樂,你不是有個當董事長的老爸嗎?

我很想非,在我的天空飛,才知道愛的越深痛的就越深。

一只受傷的蝴蝶背著堅強的偽裝衣再蜜蜂王國尋找自己的歸屬,一路走來一路付出,一路付出,留下一只只孤獨的腳印,不哭,堅強的令人信服,哭,夜晚的淚珠掛滿整個面部,無聲的淚也有痕跡,陽蘇樂我承認我喜歡你,很久以前就喜歡....

陶樂樂跑過來說武悠,你是陽蘇樂的青梅竹馬那么你喜歡他嗎?我遙遙頭又點點頭,陶樂樂把一張寫滿密密麻麻的紙給我說我可以通過廣播讀出來,我把紙條緊緊的握在手里,坐在那里低頭不與,陽蘇樂走過來說悠悠,你怎么了,你不要不說話,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說我會改,他說悠悠,陶樂樂是個很驕傲的孩子,很開朗的孩子,你也可以和她一樣。

我抬起頭說蘇樂哥哥,我不會哭,我很堅強。

我拿著陶樂樂給我的紙條通過廣播讀了出來,滿滿的一張紙,寫給陽蘇樂的情書,透過玻璃,陽蘇樂微笑的看著我,我的心冰涼,慢慢的讀出陶樂樂的名字,我能感覺到那個時候,全校都是一片寂靜,陽蘇樂啪的一排桌子,站起來,奪過我手里的紙撕成碎片,狠狠的扔到地上大聲和我吵,悠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喜歡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你要我怎樣我可以做,但決不允許你拿著別人的情書在我面前讀,我告訴你直接扔掉就行,教了你整整三年,你還是小孩嗎?眼淚嘩的流出來,陽蘇樂,我就是笨蛋,笨的連你說過的話都記不住,你對我好,我都知道,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要不是當初你偷改我的志愿表,我初中就不會跟你在一起,更別說現在,我跟你說都是你的錯,你知道嗎?我恨你,恨你......

付磊進來走到我面前,把我手中的話筒關掉,突然在那一瞬間我感到后悔,意味著全校同學都聽到了我們的爭吵,陽蘇樂扶助桌子無力的坐下去,眼淚越流的厲害,轉過身跑了出去,付磊追著我跑出來,校園寂靜的讓認可怕,付磊脫下外衣幫我披上,付磊,陽蘇樂最好的哥們兼并學生會副主席就這樣帶我逃了所有的自習。

星空燦爛,我想起了陽蘇樂,付磊說武幽,你還想回學校嗎?我遙遙頭,靠在付磊肩膀上哭了起來,付磊,我很想陽蘇樂叫我悠悠,陽蘇樂叫我悠悠整整15年,從出生到現在,從他拉我辮子,幫我說謊到現在為我哭泣。

悠悠,你是不是喜歡陽蘇樂,寂靜的夜晚,我無與,他說我帶你去網吧!

付磊打游戲,我申請一個新郵箱,那個只關于我和陽蘇樂的秘密。

陽蘇樂:

我承認我喜歡你,從你小時候總是惡作劇整我到現在千方百計的討好我,我真的很謝謝你,只是我不知道我怎樣才能不和自己作對,只是小時候的驕傲到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去學會改變,我很想能夠親口對你說我喜歡你,可是我不能,我有我自己的苦衷,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害怕我對自己的低頭,所以我只能這樣堅持的走下去.....

陽蘇樂,我愛你這是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陶樂樂是個很好的女孩,以后,一定要好好去愛她......

陽蘇樂哥哥,你是不是覺得你的悠悠很驕傲!

我設置密碼,退出頁面,靜靜的盯著頁面發呆!!

你說要學著勇敢一點,偶爾哭黃雙眼,你一定會了解,眼淚才是我心中另一種完美

我沒有問陽蘇樂那天和陶樂樂為什么沒有上自習,沒有問他們去了什么地方,我什么都不想問,我不再去廣播室讀稿,陽蘇樂不在請我,一切都變的冷清而寂寞,我突然覺得放松了許多.....

廣播中從新讀出的是陶樂樂動聽的聲音,不在那么憂郁,陽蘇樂現在你是否和以前一樣,對著她在微笑,一夜之間沒,我收到一大堆信,他們都說武幽,我們習慣了你憂郁的聲音,從一開始你就是個憂郁的讓人憐惜的女孩,讓那個女孩快樂起來行嗎?我沒有哭,高傲的抬頭笑了笑,對上了陽蘇樂蒼白的眼神。

陽蘇樂拉著我一圈一圈的跑,陽蘇樂,其實我想和你就這樣一直跑下去,我多么希望時間會沒有停止的那一刻,他停下腳步,定定著看著我,轉身離開,而我卻被那種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那種眼神夾雜著太多的悲傷和絕望,我無力的坐到地上,付磊跑過來坐到我身邊,我說我不會哭,真的,付磊輕輕的抱住我悠悠,以后我可以學著保護你,你天生就是讓人愛的,知道嗎?我遙遙頭。

陶樂樂已經好幾天沒來上課了,陽蘇樂發短信打電話,陶樂樂不回也不接,我抬頭說付磊陶樂樂真的是個很驕傲的孩子。陶樂樂靠在樹上眼淚一直往外流,我扶助陶樂樂坐到地上,樂樂,你哭吧!我陪你,她沒有說原因,就是一直哭一直哭,我透過他的徹臉,陶樂樂,其實你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陽蘇樂在操場上找到我時,陶樂樂靠在我肩膀上睡著了,他說悠悠,你怎么不上課,我真的很擔心,我看看臉上著急的陽蘇樂,看看滿臉疲憊的陶樂樂,我沒說話淚卻無聲的落下來,陽蘇樂像小時候一樣拍著我,陽蘇樂,我真的不能傷害樂樂,也不能傷害你,你做我哥哥,那種青梅竹馬的哥哥,好嗎?陽蘇樂滿臉疲憊的點點頭。

陶樂樂醒來睜開眼睛,我和陽蘇樂看著她,陶樂樂哇的一下哭出聲來,她說悠悠,陽蘇樂,我永遠都失去了我最愛的爸爸,他在也不會摸著我的頭說我們家樂樂長大了我們家樂樂漂亮了,我在也不能叫他一聲老爸了,他聽不見了.....陶樂樂哭聲那樣令人心痛,我說樂樂,不還有我們嗎?爸爸會看著你,所以你要快樂,要一直驕傲下去,陽蘇樂抱住陶樂樂,他小聲說,樂樂,別傷心,你爸爸是警察,是為國家犧牲的,是位英雄,以后樂樂,我來守護你。

陽光下,我笑了,笑的特別燦爛。

我看見天空很藍,就像你在我身邊的溫暖,生命有太多的遺憾,人越成長越覺得孤單

陶樂樂,你好好珍惜陽蘇樂,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去一座很遠很遠的城市讀高中,樂樂,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喜歡陽蘇樂,可是我卻不能說,我怕我的心臟病會隨時結束我的生命,這個秘密陽蘇樂不知道,請你永遠保守它,就說有一個叫武悠的女孩永遠愛你們,永遠祝福你們.....

付磊,真的對不起,我不是一個被人愛的女孩,我只是一個太容易受傷的女孩,要是我還會有來生,我一定不會忘記你,好好的,你會找到你生命中真正你想愛的天使.....

陶樂樂抱住我哭了,她說悠悠,真的對不起,你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我說樂樂,這不是你的錯,是我隱藏了很多年不想傷害陽蘇樂的秘密.....

我流著淚轉身離開,陽蘇樂很遠的跑過來從背后抱住我,悠悠,我喜歡你,我愛你,求求你別離開我,留下來,我守護你,我不能沒有你,我掙脫他得手,陽蘇樂,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背叛你,你一定要快樂,帶著我的愛永遠.....

在火車上,我躺在爸爸懷里給陽蘇樂發短信,陽蘇樂哥哥,你不要傷心,如果這樣會讓你幸福,我只能這樣做.....我會想你,我愛你,蘇樂哥哥,我的青梅竹馬.....

樂樂,有些秘密永遠都不要告訴他,如果會有下次,我一定會假裝會讓自己很堅強.

發完短信,我沒有看一條條發過來的短信,直接把手機扔向窗外面,躺在爸爸懷里一直哭,爸爸像陽蘇樂一樣抱著我,眼睛濕潤了,我替他擦掉眼淚說"爸爸,我永遠都是你驕傲的女兒,如果有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女兒....."

我把情書錯給老師范文第2篇

護子情切

雖說現在是炙手可熱的編劇兼作家,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六六是一個家庭觀念很重的女人。她15歲和丈夫相識,24歲就和對方結了婚。1999年,六六的丈夫獲得了去新加坡發展事業的機會,六六義無反顧地拋下國內的工作,跟丈夫去了新加坡。移居新加坡5年后,六六意外懷孕了,由于這個孩子來得突然,且生產過程萬分驚險,兒子出生后,她給兒子起了一個有趣的名字――陳偶得。

事實上,在新加坡定居的幾年,六六一直沒有外出工作,是個十足的家庭主婦。除了做飯、洗衣、做家務外,她唯一的愛好就是在網上逛美食論壇,發帖子。孩子出生后,升級成了母親的六六感到了一種巨大的責任和無形的壓力,她產生了一種想法,就是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雙手去掙錢。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六六的人生規劃還沒有完全鋪開,婚姻就遭受了重創。2007年,她無意中發現丈夫有了外遇,自尊心極強的她當即提出離婚。按照新加坡的法律規定,夫妻雙方不能馬上離婚,必須先分居三年才行。于是,六六向法院提交了分居申請。

簽了分居協議后,六六一人回國療傷。在咨詢了多位律師后,六六得到了一個讓她痛不欲生的消息:由于她是全職主婦,既沒有存款也沒有收入來源,想爭得兒子的撫養權幾乎不可能。這令六六極度失望,她對過去那個沉溺于安逸生活的自己痛恨不已。

幾個月后,六六回新加坡探望偶得,婆婆告訴她:“偶得在幼兒園里總跟別的孩子爭媽媽,還好幾次抱著別的年輕媽媽的腿,讓人家抱他。”六六聽后心酸不已。這時,她丈夫在一旁勸她回來,并再三保證已經跟“小三”一刀兩斷了。為了能夠留在兒子身邊,六六決定咽下委屈,和丈夫重新開始生活。

盡管在外人看來,這不過是一場婚內風波,但是對六六來說,這次慘痛的經歷令她意識到:沒有人是可以依附的,尤其是作為母親,只有自己強大了,才有能力保護好孩子。她不敢想象,如果丈夫執意離婚,而自己無法獲得兒子的撫養權,兒子將來跟著后媽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因此,從2007年開始,除了照顧偶得外,六六開始不眠不休地寫作,并以極其嚴苛的要求讓自己在寫作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蝸居》就是創作于這一時期,后來被改編成同名電視劇,紅遍全國,而六六一下子成為國內最受矚目的劇作家。

盡管已經成名,但是為了修復自己和丈夫的關系,2011年,六六冒著高齡生子的風險又懷了一胎。然而,由于工作過于勞累,孩子在7個月大的時候意外流產,她也命懸一線。在生死關頭,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是偶得的母親,在他未成年之前,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憑著對兒子的愛與責任,她最終挺了過來。

然而,即便六六如此努力,卻還是沒能保住自己的婚姻。2012年,丈夫突然找六六求助。原來,他一直和“小三”藕斷絲連,最后“小三”發難,揚言要把婚外情公告天下,讓他們夫妻難堪。六六平靜地聽完丈夫的坦白,隨后在微博上了兩條針對“小三”的高調聲明,主動曝光了丈夫有婚外情的事實,一時激起全國熱議。隨后,六六正式向丈夫提出離婚。這一次,她不再失魂落魄,因為她有絕對的信心爭取到兒子的撫養權。

另類教子

離婚后,六六的生活變得簡單,工作和兒子占據了她全部的時間。她在《小情人》一書中深情地寫道:“現在能陪我浪漫的男人,可以說隨時奉陪的,不討價還價,也不需要我付出什么的,或者說甘愿為他奉獻一切的,也就是我兒子這個小男人了。”也正因為如此,六六在偶得面前從來做不了虎媽,她一直覺得母親就應該把所有的要求都對準自己,把所有的愛和鼓勵都留給孩子。

父母離婚,曾一度讓年幼的偶得覺得在周圍人面前抬不起頭來。有一段時間,他在外面顯得特別自卑、難過,因此一回家就常常頂撞媽媽和外婆。看到兒子這么介意媽媽婚姻的破裂,為了讓兒子重新認識這件事情,六六丟下手頭工作,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專門帶偶得去歐美國家旅游、散心,并給偶得報名參加了當地的夏令營。在國外,離婚很常見,大家見怪不怪,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眼光去看待這件事情,大家對離異父母的子女也非常尊重。在這個更加獨立和開放的人群中,偶得受到感染,從心底認同并接受了這樣的觀點――父母離婚沒什么大不了的,父母離婚是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沒有關系。

在偶得不再為父母離婚感到自卑后,六六努力讓偶得關注并感恩他所擁有的一切。從歐洲回來,她帶兒子去了國內的偏遠山區,見到了很多缺衣少穿的留守兒童。看到和自己同齡的孩子處境如此艱難,偶得當時心情很沉重。回到上海后,他對媽媽說:“跟那些山村孩子相比,我真的是太幸福了。他們一年到頭見不到父母一面,而你天天在我身邊,爸爸也經常來看我,我的零花錢還那么多,我都為我擁有的太多感到慚愧了!”

不僅如此,六六還向偶得坦白了自己的婚戀觀,因為她不打算孤家寡人過一輩子,她希望偶得能接受這一點。她常跟兒子開玩笑說:“別看你媽我現在沒有人追,但是這么出色和有魅力的女人,將來肯定會有大把的人來追的。到那個時候,你可得幫我把關,好好地挑一挑!”

這話說多了,偶得也不再把媽媽再婚當成不得了和不能接受的事情了,有時他還幽默地回媽媽一句:“我天天盼著那天呢!萬一有人一不留神看上了你,我一定敲鑼打鼓,幫你拼命吆喝。但是我就怕,我都娶上媳婦了,你還單著呢!”

有了前面的鋪墊,當六六遇到和自己極為合拍的男友“秀才”時,就毫不避嫌地直接把“秀才”介紹給了偶得。偶得不僅不緊張不意外,還主動伸手和“秀才”握了手,兩個男人算是正式認識了。隨著接觸的增加,兩人漸漸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

在六六看來,自己教育兒子沒什么章法,基本上是順勢而為,有點“命運給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的感覺,絲毫沒有其他媽媽們的遠見和規劃。但是,六六一直很清楚自己對偶得的期望:人生路上會有很多坎坷,從本能上說,誰都不愿意經歷坎坷,但是如果你能換一個角度看問題,就會發現這些磨難未必不是福祉。她不僅自己要挑戰生活的艱辛,還希望兒子也能擁有一顆包容世間苦難的心,并擁有把苦難轉為甘甜的強大能力。

“弱媽”哲學

由于對待兒子太過溫和,六六一直笑稱自己是個“弱媽”,是個“甜媽”。

生活中,很多媽媽為了讓孩子進步,經常會指出孩子的缺點和不足,有的媽媽甚至不惜掄起拳頭、舉起大棒,希望孩子在嚴格要求下能更上一層樓。可是同樣作為媽媽的六六,不僅不批評偶得,還總愛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偶得的語文測驗連續幾次沒有考到100分,偶得的外婆說要拿戒尺打他三下,說不該錯的地方也錯,如果不打他他就不長記性。六六卻說:“那不怨孩子,都怨我出差太多,孩子不懂的地方也沒有時間給他找老師輔導,主要是我的錯。”外婆從埋怨外孫轉而埋怨女兒:“別人的孩子都考滿分,偶得沒考100分,就是因為你太寵孩子了!”

面對孩子不理想的成績,六六不僅不埋怨孩子,還經常跟偶得站在同一戰線上為他辯護。外婆接送偶得上下學,從老師那里獲得了不少信息,有時候回家會給六六告狀說:“你知道偶得上課在干啥?畫了滿本子的漫畫!”六六則大笑說:“那他長大后會成為畫家,最好是成為活著就能掙錢的畢加索,而不是凡?高。我小時候上課寫情書,現在不就成了作家?”

別人的媽媽都希望孩子的分數考得越高越好,可兒子即便得了低分,六六照樣能找到夸他的理由。有一次,偶得數學考試只得了70分,六六卻表現得很驚喜,說:“你的數學居然及格了,我以為你像我一樣沒有數學細胞,對數學一盆糨糊呢!看來,我低估你了,你太有潛力了。你看媽媽炒股、理財全虧了,你要好好學,將來幫媽媽扭虧為盈。”

偶得嫌自己寫的字不好看,可六六照樣夸他:“字寫得不好看沒關系,會寫就很好了!”偶得還是抱怨:“可是別人的字都比我寫的好看!”六六想了半天,終于想出了兒子最大的優點:“那,其他同學吃飯肯定沒有你吃得多。”

如此夸獎和維護孩子,外婆擔心六六把偶得溺愛壞了。但是六六的理由是:一個孩子不可能樣樣都比別人強,也不會樣樣都不如別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會有他應有的生存空間。外婆覺得這些都是歪理:“等他長大了,就不會有人像你一樣夸他。到了那個時候,他會覺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別人,會更感到挫敗的。”六六只是笑笑,自信地表示:“你們已經不停地給偶得挫敗教育了,那我只好負責張揚他的個性了。”

六六認為:好的教育就是讓孩子擁有好的心情、好的心態,這比考試成績重要得多。有了好的心態,不論處于何種境地,他的世界永遠春暖花開;反之,即便富可敵國,依然會痛苦抑郁。有一次,偶得說最近好倒霉,頭撞欄桿上了。六六馬上糾正說,這不叫倒霉,哪個孩子沒撞過頭呢?偶得說,可是我天天倒霉,昨天還踩到狗屎了。六六說,這更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啊,你要走狗屎運了,好運氣總跟著你!

正因為六六對兒子的這種態度,偶得最愿意跟六六交心,再不開心的事跟媽媽一說,心情也會變得開朗起來。

六六的教育方法有時會讓偶得感到困惑,但是她的妙語連珠總能將偶得的那份困惑化解掉。偶得曾鄭重其事地問六六:“媽媽,其他人總是打斷我說話,不認真聽我說話,只有你認認真真地聽我說話。而且,媽媽,你為什么總表揚我,而老師總批評我呢?你說,你眼里的我和老師眼里的我,是同一個偶得嗎?”六六告訴他:“寶貝,每個人一生的批評和表揚總量是相同的,你表揚的那部分媽媽用得多了些,結果給老師留的空間就少了……”

雖然六六總是贊揚兒子,是個名副其實的“甜媽”,但是在大的原則問題上,她的立場特別堅定。有一次,偶得說他不想繼續彈鋼琴了。六六說:“可以,但是你要告訴我你喜歡什么且能堅持下去,不怕反復練習的?就像我寫作一樣,如果你有喜歡的東西的話,就可以去做。”偶得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來。六六告訴他:鋼琴當初是你喜歡的,現在你卻說不喜歡了。其實,你不喜歡的不過是練習罷了。如果不建立在腳踏實地的反復練習上,你所有的喜歡都是空喜歡。如果我光夢想著成為大作家,而不動筆,那現在會是什么結局?”

媽媽的現身說法,最終讓偶得想通了,他表示要繼續練琴。

我把情書錯給老師范文第3篇

離婚!離婚!離婚!洪一馨決意離婚。

樊大海內褲上的那塊新鮮的血斑像濃烈的火星,再次點燃了她心中的怒火:這幾天他根本沒碰我,這血斑肯定不可能是我的!以前她也提出過離婚,還寫了好幾回離婚協議書,但樊大海就是不肯簽字,這次她是不肯讓步了,對著樊大海撂下一句狠話:“你不同意離婚我就把它帶到法庭上去!”

樊大海乜斜著那條犯了錯的內褲,平靜地說道:“離就離吧。”

洪一馨說:“你有把柄在我手上,離婚協議上必須明確寫上你犯下了不忠于家庭的錯誤。你開茶吧時,經常把女服務員帶到床上培訓;我帶你去參加我們的同學會,你在桌底下摸我女同學的大腿;你把你公司女會計的拍在手機里,還騙我說那是張柏芝……結婚十多年來,為你在外面我們吵了多少架?你從來不認錯,從來不改正,從來不內疚,還說我是醋廠的總經理。你還好意思笑?我發現你的臉比陳冠希厚,比你的屁股厚,比北京的長城厚!”

洪一馨說:“財產分割很簡單,房子歸我,裝潢公司歸你。皺什么眉頭,不同意是吧?這個賬我算得清清楚楚,你不吃虧。你是狂,我跟你做了十幾年夫妻,你哪一星期不折磨我幾次,你掐指頭算算,該有四位數了。你睡人家女人要開賓館吧,要給錢吧,要管飯吧。一次要花多少錢?你該付我多少錢?這房子也就幾十萬塊錢,改姓洪是應該的。別瞪眼,我不會立即趕你出門。公司的事你從來不讓我過問,我一天沒當過老板娘,也沒得過一分錢好處,但你有幾百萬元的資產,你一年吃喝就要十幾萬,你的盈利大于債務,我是知道的。這可是一只生蛋的母雞,雞給你養,你正好喜歡雞,雞蛋雞屎可隨便吃。”

洪一馨說:“兒子是你們樊家的根,撫養權歸你。不過,兒子必須隨我生活,你每月提供1200元生活費。兒子正處于叛逆期,讓你們樊家來養我不放心。你對兒子要么是不聞不問,要么是拳打腳踢,什么時候和兒子交過心?什么時候夸過兒子一回?再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兒子就廢掉了!”

樊大海兩眼緊盯著洪一馨的臉,長長地吐出一口煙:“你考慮得很全面,說得很有道理,我給你兩個字,同意。”

洪一馨是坐著樊大海的轎車去民政局的。本來洪一馨想騎自己的摩托車,但樊大海勸了她一句:“我能住你的房子,你怎么就不能坐我的車子?”那一天民政局很清閑,他們就像脫掉一件外衣那樣容易地領到了離婚證。返回的路上,他們發現滿大街都散發著曖昧的氣息,仿佛每個角落都在演繹著浪漫,才知道情人節不知趣地來了。樊大海放慢車速向后座上的洪一馨扭了一下頭:“我請你吃西餐吧。”洪一馨微微一笑:“你可從來不愿在我身上花大錢的。”樊大海聲音幽幽的,似乎有些動情:“最后一次了,我應該舍得的。”

樊大海要的是498元一位的套餐。每一道菜上來,他都要先對洪一馨講講吃法,然后看著洪一馨笨拙地用刀用叉,看著洪一馨慢慢地咀嚼。洪一馨突然白了他一眼:“經常帶其他女人到這種地方來吧?”樊大海羞澀地笑笑:“不經常,偶爾,偶爾。”洪一馨把一塊牛排放進嘴里:“難怪你總說公司賺不到錢。”樊大海既像解釋又像檢討:“唉,有時也是身不由己。”

剛出了希爾頓酒店,一位賣花的小女孩迎了上來。她攔著樊大海:“先生,買一朵玫瑰送給這位女士吧,她這么漂亮,你怎么好意思不送她花呢?”洪一馨連忙用手推開小女孩:“去一邊去,我們不買花。”小女孩流露出哀求的口氣:“先生,玫瑰表示愛情,你就表示一下吧。”洪一馨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愛情不愛情,去一邊去!”樊大海問小女孩:“一朵玫瑰多少錢?”小女孩來勁了:“不貴,不貴,就支把煙錢,十塊錢一朵。”樊大海遞過兩張百元大鈔:“我買16朵,40元錢算小費。”他接過小女孩的玫瑰,然后雙手捧到洪一馨的面前:“結婚十六年,我欠你十六朵玫瑰,現在一起送給你,請收下。”洪一馨盯著樊大海,像在看一張陌生的臉,樊大海并沒有接她的目光,而是邁步向自己的轎車走去。洪一馨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便嗅見一股淡淡的花香。

晚上,各自回房。洪一馨從電視里選出87版的連續劇《紅樓夢》,但她覺得自己怎么也走不進故事里,便翻開床頭的《紅樓夢》,想背一回林黛玉的《葬花詞》來催眠。房門就在這時被推開了,樊大海穿著內衣走了進來,他縮著身子,嘴里吁著熱氣。洪一馨并不吃驚,“你來干什么?”樊大海一笑:“一個人睡太冷了。”說著,還夸張地顫抖著身子。洪一馨說:“你可以找別的女人為你焐焐。”樊大海說:“我就想找你。”洪一馨往床的一邊移了移身體,樊大海便順勢進了被子。洪一馨推了他一把:“我的身體不再屬于你了。”樊大海討好地笑道:“我們不做夫妻還可做情人。”他一把抱過洪一馨,在她耳邊悄悄說道:“我想你。”便把洪一馨壓在身下。洪一馨嘴里罵了聲“畜生”,很快躺平下來,她忙亂地褪下衣服,任由樊大海擺弄。

洪一馨曾經有過被的感覺。那是結婚前的第一次,樊大海未經前奏就蠻橫地扒她的衣服,一邊用舌頭堵住她的嘴,一邊快速地占有她的禁地,然后便發出有節奏的哼聲,全然不顧她鉆心的疼痛。但這離婚后的第一次,洪一馨并沒有感到遭受強迫,她分明聽見樊大海粗重的喘息,只覺得他似乎比以往急切、激動和興奮,但動作有些拘謹,有些輕柔,甚至有些慌張,她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個主動者、施舍者、掌控者,便用、呢喃和眼神支配著樊大海動作的節奏、力度、態度,她的整個身體在被人的珍視中,恣意地享受著一個男人的。

完事了,樊大海感嘆道:“情人就是比老婆好啊。”洪一馨一轉身,用背脊對著他,她還沉浸在剛才的快樂之中,心里頓生奇怪:“感覺怎么跟以往不一樣呢?”

下班前,樊大海打來電話:“我已在錦江賓館定了房間,你晚上睡過來吧。”洪一馨回他:“我不去。”樊大海壓著聲音:“過來吧,在賓館很有意思的。”洪一馨假裝生氣道:“呸,下流東西!”樊大海繼續壓著聲音:“你過來吧,我給錢,1000元包你一夜,行嗎?”洪一馨不再拒絕:“成交,你把房間號發過來。”

洪一馨回家簡單地吃了碗面條,便騎車去了錦江賓館。樊大海顯然剛洗過澡,身上裹著白色的浴巾,他為洪一馨打開門后,便悠閑地躺在床上。洪一馨像是在指責他:“剛離婚,流氓本性就暴露出來了。”樊大海辯解道:“我如果真流氓,就不會叫你來了。”洪一馨指頭戳在他的鼻子上:“客難道不是流氓?”樊大海拿起柜子上的一疊鈔票遞給洪一馨:“1000元,你收起來,我是先交錢,你是后交人。”洪一馨接過錢后,放進自己的包里。

洪一馨站在床邊,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直脫得:“我也當一回雞。”

樊大海甩開浴巾,便從床上彈了起來。

洪一馨緊緊抱著樊大海,咬著他的耳朵:“你跟其他女人怎么做的,今晚我全要。”

洪一馨在一家廣告公司做文員。

剛剛擬好一家企業的畫冊文稿,手機鈴響了。她反復看著那個號碼,終于想起來了:是那個私人偵探的,這個騙子!一個多月前,洪一馨曾從小區公廁墻上抄下一個私人偵探的號碼。接上頭后,兩人便在公園的石凳上簽了份協議:洪一馨先給私人偵探1000元錢,私人偵探負責拿到樊大海的證據;事成后,洪一馨須再付1000元。私人偵探拿過錢后,便沒了消息。洪一馨打電話去催,那邊要么是關機,要么是無人接聽,要么回一句“工作正在有序進行”。當洪一馨發現那條帶血跡的內褲后,曾打過去幾次電話要求退錢,但私人偵探卻斷然拒絕,說是已經發現非常有價值的重要線索。

私人偵探聲音里充滿興奮:“特大喜訊,特大喜訊:你老公和一個女人進了會賓樓賓館306房間,那個女人是個大。我拍到了大女人的照片,你必須再付我1000元。”洪一馨罵了一聲“滾你的蛋”,就掛了手機。

洪一馨跨出公司大門,立即給牟亦郎撥去電話:“樊大海和一個女人在會賓樓賓館開了房間。”牟亦郎回話的語氣很輕松:“他又不是你老公,你生什么氣?”洪一馨咬牙切齒:“我想去捉他!”牟亦郎口氣變得嚴肅起來:“胡說!無罪,犯法。”洪一馨有些想哭:“可是我心里疼得厲害。”牟亦郎溫和地勸道:“不疼,不疼。你過來吧,我幫你揉揉就不疼了。”洪一馨問:“你在哪里?”牟亦郎說:“我馬上也到會賓樓賓館開間房。”

牟亦郎是師專的心理學教授,與洪一馨的老板是好朋友,他經常幫助公司修改文案,便與洪一馨有了交往。洪一馨欣賞他的才華、儒雅和好學,也感受到了樊大海生命中根本沒有的呵護、包容和疼愛。洪一馨離婚前,他們就有了肌膚之親,來得如刮風下雨一般自然,竟讓人說不清究竟是誰逗引了誰。

洪一馨進了406房間,牟亦郎輕柔地抓住她的兩只手:“你吃樊大海的醋,說明你心里還愛他,這可不是好事情,對今后的生活尤其不利。”洪一馨嘆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牟亦郎把洪一馨抱到床上:“最好的辦法就是,想我們的事,做我們的事。”洪一馨點點頭。

洪一馨心里有個疑問:那個大女人會不會是她的同學,就是在同學會上讓樊大海摸大腿的柳大姝?當然,她已不愿意花精力求證。出乎洪一馨的意料,幾天后樊大海自己卻給出了答案。那天,他被“大”約到家里,剛剛上床,“大”的老公破門而入。那個矮個子男人不帶刀不帶棍,偏偏端著一臺照相機,他很認真地對著床上的裸身男女拍了幾張照片后,才把臉上的表情換成憤怒。“大”跪在丈夫面前嗚嗚地哭著,說自己是被樊大海逼上床的。矮個子男人一番揮拳跺腳、一番破口大罵后,竟從廚房拿來一把菜刀,他把菜刀高高舉過頭頂,對樊大海開出價錢:“拿出兩萬元作賠,要不然就告你。”樊大海知道“大”一直有些畏懼洪一馨,便給洪一馨打了個電話,要洪一馨趕到柳大姝家去,還要她帶兩萬塊錢來救命。

洪一馨到了柳大姝家時,柳大姝還披頭散發地癱在地上,便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胸脯,才發現那兩個果然大得出奇,像兩只扣著的大碗,且毫無下垂的態勢。聽過矮個子男人一番陳述后,洪一馨輕描淡寫地說:“你這幾張破照片就能證明?做夢!我手上也有柳大姝和樊大海一起去開房間的照片,可以證明他們是通奸,他們開的是會賓樓賓館306,時間是一星期前。柳大姝,我沒說錯吧?”矮個子男人愣住了,柳大姝則惶恐地低下頭去。洪一馨板起面孔,冷冷地說:“要我賠兩萬塊錢,根本不可能!我只舍得拿5000塊錢買你的照相機,那些照片我還要欣賞欣賞。你們兩口子如果愿意,就一手接錢一手交貨。你們如果不愿意,樊大海就留給你們處置,是殺是剮,你們看著辦。”說完,就出門而去。

走出不多遠,矮個子男人追了出來,他臉上已經全然沒有憤怒,倒是有了一絲絲擦不干凈的可憐和卑微:“你給我5000塊錢吧,我把相機給你。”等洪一馨拿過相機,樊大海也走了過來。他滿臉訕訕,一言不發。洪一馨就像沒有看見他,徑自走路。走上寬闊的東城河橋,洪一馨把相機狠狠向河心甩去。看著相機沉沒的地方泛起一朵水花,樊大海長長舒出一口氣,他一把摟過洪一馨,討好地說:“還是老婆好。”洪一馨用力地推開他:“滾開,誰是你老婆!”

兒子樊祥林竟然談戀愛了!他給班上的一個女生寫了封情書,那女生就躲到廁所里去讀,一陣旋風襲來,竟卷走了這封把“戀愛”寫成“奕愛”的情書,卷出了廁所的高墻,卷到了正在操場邊踱步的班主任的臉上。班主任還沒有找樊祥林談話,就先把洪一馨叫到辦公室。說完情書的來歷后,這位一臉瘦削的女老師用嘲諷的口氣說:“你兒子學習不用心,談戀愛也不用心,我不知道他的心丟到哪兒去了,是你們家長沒讓他長心嗎?”

挨了一頓訓斥后,洪一馨幾乎是哭著把兒子的情況告訴了樊大海。這個40歲男人脖子上的青筋就像蚯蚓一樣爬了出來,他罵了一句“畜生東西”后,便悶悶地抽起煙來。這時,身高將近一米八的樊祥林破門而入。樊大海甩掉香煙,迎上去就狠狠給了兒子一個耳光:“你不好好學習,談什么戀愛!”樊祥林雙手一推,便使樊大海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兒子毫無懼色:“你成天在外面吃喝賭,有什么資格管我!”樊大海對著洪一馨吼道:“你就給我養了這么個東西!”洪一馨也狠狠地嗆了他一句:“你什么時候盡過做父親的責任!”

樊大海無言以答,憤憤地說:“你們共同對付我,這個家我是住不下去了。”便進了自己的房間,還響亮地關上房門。

洪一馨好不容易把兒子勸去做作業,樊大海拎著皮箱出了房間,他一邊穿著皮鞋一邊說:“我到外面租房住。”洪一馨連忙過來拉住他的箱子:“兒子管不好,你不能離家,你如果把兒子交給我一個人,我跟你拼命!”連推幾把,便又把樊大海推進房間。

洪一馨提出把兒子轉到50里以外的濟川中學去,那所初中以轉化后進生聞名全國。洪一馨說,這樣做可以割斷兒子與那個女生的聯系,可以讓兒子到一個新環境中重拾自信,可以讓兒子理解父母的苦心。樊大海一開始并不同意,他的理由很簡單:“濟川中學這么遠,上學要送,放假要接,我哪來那么多的時間?”洪一馨態度很堅決:“如果你怕吃這個苦,以后我就不問他的事了。”樊大海只得點頭:“只要對兒子有好處,我吃點苦無所謂。”

兒子對轉學欣然接受,還豎了豎拳頭:“我要重新開始,從頭再來。”

樊大海的初中老師陸云飛是濟川中學的教務處主任,教一個初三班的語文兼班主任。陸老師把樊祥林安排在自己的班上,還到班上做了專門介紹:“樊祥林是我學生的兒子,看到他我真的很高興,學生的兒子都成高大帥氣的小伙子了,做老師的這種自豪感是無法言表的。剛才送走他爸爸時我做了承諾,我一定能把樊祥林教好。我相信樊祥林一定不會給他爸爸的老師丟臉,我也相信大家一定會帶著樊祥林共同進步。”

第一次月考,樊祥林的總分名列全班十五,這可是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好成績,甚至是他從來沒有奢望過的好成績!陸老師把他的名字寫上了班級光榮榜,還發給他一張“最佳進步獎”的獎狀。中午在食堂吃飯時,陸老師把樊祥林叫到自己旁邊:“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學生,你的成績還有提高的空間,再加把勁,給老師長長臉。”樊祥林點點頭,對陸老師說:“我想給爸爸通個話。”陸老師遞過手機:“跟爸爸好好聊聊,想怎么聊就怎么聊。”樊祥林并沒有跟爸爸通話,而是熟練地發去一條短信:

爸爸:

這次月考我考了第十五名,陸老師表揚了我的進步。但我還不滿意,我覺得我肯定能考到前五名。不在爸爸身邊,更能夠理解爸爸對我的愛。

爸爸,你辛苦了,請你原諒兒子過去的不懂事,我會用我的努力來報答你和媽媽的。

兒祥林

樊大海讀著短信,心中涌起久違的激動。他把手機遞給洪一馨:“兒子的短信。”洪一馨讀過短信,竟流下淚來。樊大海故作冷靜:“有什么值得流淚的?”洪一馨抹抹眼淚:“我高興。難道你不高興?”樊大海猛地抱起洪一馨,把她壓在床上:“我比你高興。”洪一馨推開他那張漲得通紅的臉,問道:“你那天如果離開這個家,情況會怎樣?”樊大海愧赧地一笑:“謝謝你把我拉回來。”說著,便解開洪一馨的衣服。

周末下午,樊大海載著洪一馨去濟川中學接回兒子。他要到公司去處理事情,便把娘兒倆丟在小區門口,他把一包臟衣服扔給洪一馨后,又對兒子揮揮手:“晚上別讓媽媽忙晚飯,爸爸請你們吃盱眙龍蝦。”

兒子心情超好,到家就玩起MP4,他一邊聽著歌曲,一邊滿屋晃悠著高大的身軀。洪一馨坐在沙發里繡起十字繡,用心地繡著一對歡樂的戲水鴛鴦。她根本不知道兒子什么時候停止了聽歌,也不知道兒子什么時候鉆進了房間。她似乎覺得有一股陰暗突然籠罩著自己,便本能地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兒子正像樹樁一樣豎在面前,他表情怨憤而凄惶,兩眼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洪一馨很吃驚:“祥林,你怎么啦?”兒子揚起手中的一張紙,哭出聲來:“你們離婚了?”洪一馨知道,兒子手上拿的肯定是離婚協議書的草稿!那東西當時不翼而飛,找了幾天都不見蹤影,兒子是怎么找到的?是從哪兒找到的?真是怪事,怪得讓人難以置信!洪一馨連忙讓自己鎮定下來,用若無其事的口氣說:“傻兒子,瞎說什么,我和你爸爸不是過得好好的嗎,離什么婚。”兒子哭得很傷心:“你們都簽離婚協議了,還騙我做什么?”洪一馨哄他:“別哭,別哭,我和你爸寫過十幾回離婚協議書,也就是賭賭氣,一回都沒當過真,你也不要當真。”兒子并不相信她的話,狠狠瞪了她一眼,把手中的那張紙甩在戲水鴛鴦上,連拖鞋都沒換就奪門而出。

洪一馨立即給樊大海撥去電話,那邊倒先說了話:“我已經到了鮮煞人龍蝦館,你們馬上打的過來。”洪一馨心急如焚:“吃什么龍蝦!快回來,兒子跑出去了!”

樊大海到家后,表現得倒冷靜:“我們離婚的事情還沒有公開,兒子的事情暫時不要告訴親戚朋友。我們先出去找,保不準很快就能找到了。”

就在這時,樊大海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濱江派出所打來的,說他們的兒子正在派出所里,要他們趕快去接人。

到了濱江派出所后,民警告訴他們:8點多鐘,一個漁民在長江邊上發現樊祥林,便打110報了警,派出所就派人把他接了過來。孩子一直在流淚,不愿意吃東西,勸了好一陣子,他才報出了爸爸的手機號碼。

兒子光著腳,臉上滿是淚痕,他身體顯得很虛弱,像是被抽去了骨架,樊大海和洪一馨都說不出話來,忍著心疼把他扶上車。

到家后,洪一馨很快就給兒子忙好了吃的,但兒子只是呆呆地坐著,根本不看桌上的飯菜。

樊大海走到兒子身邊,用謙卑的口氣說:“兒子,爸爸向你保證,我們沒有離婚,也不會離婚。”

洪一馨也跟著說:“為了你,我們是不可能離婚的。”

兒子依然一臉木然,眼睛里反而閃出淚光。

樊大海給了洪一馨一個眼神,然后拉起洪一馨的手說:“我們先進房睡覺吧,由他歇會兒再吃。”兩人身貼身走進房去,還故意鉚了幾回門,然后便默默地躺在床上,仔細搜索著外面的動靜。

一會兒,兒子就把狼吞虎咽的聲音送進他們的耳朵。

樊大海的奶奶90大壽。

洪一馨說:“我們已經離了婚,我就不參加你們家的祝壽活動了。我們公司正好組織旅游,我已報了名,算是回避一下,你也好解釋。”

樊大海立即表示反對:“不行不行!我奶奶就我爸一個兒子,我爸又只有我這個兒子,你是唯一的孫媳婦,你不到場怎么行!”

洪一馨說:“我到場是名不正言不順。”

樊大海態度堅決:“奶奶沒幾年好活了,我不能讓她不高興。她如果知道我離了婚,還不氣死?老人一直很喜歡你,你應該盡盡孝心。”

洪一馨猶豫:“到場我會感到別扭。”

樊大海近乎請求:“你就當一回演員好不好?把旅游的名額退掉,損失我補給你。”

洪一馨點點頭:“為了奶奶的健康長壽,我答應你。我不要你補什么損失,只要求你幫我一件事:我娘家還有兩千斤白果,你能不能找個銷路?”

樊大海一口應允:“小事一樁,包在我身上。”

90歲的奶奶從沒有得過什么大病,至今仍然耳聰目明,她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仿佛每天都要走親戚一樣。過生日的前一天,她要洪一馨帶她到浴室洗個澡:“人老了,不能讓人嫌棄。”

洪一馨是攙著奶奶去浴室的。老人不說話,但蒼老的臉上在夕陽的照射下竟泛著淺淺的紅暈,洪一馨從老人蹣跚的腳步里聽出了一種從容,甚至能感受到老人內心涌動的幸福。

老人的身體已經沒有光澤,還呈現著一塊塊黑斑;也沒有彈性,倒密布著深深淺淺的褶皺。洪一馨用一塊柔軟的棉巾輕輕地為老人揉搓,一點一點地,用著所有的心,用著全身的情,表達著對一個漫長生命的敬重,表達著對一個慈祥長輩的孝順。老人微閉著眼睛,嘴里發出哼哼的聲音。

在老人的陶醉里,洪一馨的心里有些發熱:但愿老人能帶著我最后的服侍一路走好!

樊大海當然是要幫洪一馨娘家賣白果的。他手上正好有個客戶是白果販子。白果販子靠著買賣白果賺的錢竟然買了棟別墅,正催著樊大海盡早安排人員給他裝潢呢。樊大海說是丈母娘家積了兩千斤白果,請他幫忙收下來。

樊大海立即跟白果販子通了話,聽他啪啦啪啦說了一通自己的難處。樊大海打住他的話,認真地說:“你每斤比市場價高一塊錢收下那批白果,我少收你兩千塊錢裝潢費,改日再請你喝酒,行不行?”白果販子停了停,回道:“樊老板這樣一說,我就只好照辦了。”

樊大海帶著白果販子一起去了洪家莊。白果販子報出價格后,洪一馨她爸臉上堆起了笑容:“行,行,我賣,我賣。”接下來,樊大海就幫著白果販子一袋一袋稱白果,一筆一筆記賬,又一袋一袋裝上車。白果販子付過錢后,就開著卡車離開了洪家莊。

洪一馨很感謝樊大海幫娘家賣出了白果,沒少用床上的熱情表達謝意。就在他們間的親熱勁高漲的日子里,洪一馨心中的擔憂也大踏步地來了,因為她的“老朋友”遲遲不露面,便懷疑自己可能是懷孕了。到醫院一檢查,果然。樊大海說:“你上了環怎么還總懷孕?”洪一馨說:“醫生說你用勁太狠了。”樊大海苦笑:“我以后悠著點就是了。”洪一馨也苦笑著:“到時候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反正有苦是我受。”樊大海拍拍洪一馨的肩膀:“你放心,我惹的禍我承擔。”

洪一馨是坐著樊大海的車子去醫院的。她的心里倒不怎么緊張,就是感覺有些怪怪的。前幾年,她也曾做過兩次人流,都是自己去的醫院自己回的家,并不曾享受過坐專車的待遇。現在離婚了,樊大海反而客氣起來。她臉上掠過一陣怪異的微笑,自言自語道:“有意思。”樊大海似乎聽出了她的心聲,接著她的話說:“你別覺得奇怪。以前你為我懷孕是本分,現在你為我懷孕是情分,我當然要把你照應好,要不然你以后不讓我碰怎么辦?”

術后的洪一馨自然是虛弱的,早早就合上了眼簾。被一個噩夢驚醒后,發現樊大海正端著大碗站在床邊。樊大海笑瞇瞇地說:“紅棗煲雞湯,趁熱吃。”洪一馨本來想告訴他,她在夢中老看到一個小女孩哭著在床邊爬來爬去,但話到嘴邊又噎了下去,只是擠出笑容說:“不好意思,害得你起了個大早。”樊大海說:“紅棗是正宗的山東大棗,老母雞是正宗的散養草雞。”洪一馨坐起身來:“等我去漱嘴洗臉。”樊大海舀起一湯勺倒進自己的嘴里:“不淡不咸,不冷不熱,真鮮,快來吃!”洪一馨把一張掛著淚水的臉湊近他的耳朵:“我要你喂我。”

一星期后,樊大海交給洪一馨5000塊錢:“這段時間我事情太多,你到你娘家休息幾天吧。不能下冷水,不能干重活,多吃營養品,一定要把身體養好,你以后還要再嫁人,還可以再為人家生孩子呢。”

在娘家的幾天里,洪一馨想得最多的是:牟亦郎他老想我為他生個女兒,這孩子說不定是他的呢。她如果能夠生下來,肯定是又聰明又漂亮。以后,不遠的以后,我還會懷上牟亦郎的孩子嗎?我還會再當媽媽嗎?也許,永遠不會了!

樊大海告訴洪一馨,他在十幾里外的地方租了一小套房子。洪一馨并無驚訝:“行,你遲早是要搬出去的。就先說是分居吧,讓兒子慢慢適應。”樊大海遞過一把鑰匙:“我那邊的鑰匙,歡迎光臨。”洪一馨并沒有接鑰匙:“我去那邊干什么?撞到其他女人豈不倒霉!”樊大海笑笑:“哪有這么巧的事!”

樊大海真的住出去了,但是洪一馨總覺得樊大海只是出差去了,他隨時都有可能回來。在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和寂寞中,洪一馨的心中也滋生著說不清的等待:是等待樊大海的重歸,還是等待新一場愛情?十天后晚上的9點多鐘,樊大海來電話了:“我喝多了,找不到租的房子了,我在鳳凰大酒店門口,你打的來帶我一下。”洪一馨聽出了那聲音中的酒意,以為他是開玩笑:“你叫其他女人去帶吧,我沒空。”樊大海似乎醉意更重:“啊呀,情人沒得空,小姐不安全,我只有找你。”洪一馨假裝生氣:“我是替補啊,不去!”樊大海的聲音中有了請求:“我心里燒得難受,請你來救救我。”洪一馨這才答應:“好吧,你等等。”

洪一馨趕到鳳凰大酒店門口時,樊大海正坐在自己的車子里。洪一馨一進車門,就聞見一股濃烈的酒味。她拉下臉來:“酒后不能開車,我可不愿意給你送牢飯。”樊大海擰開發動機,放肆地一笑:“不要緊,警察都是我的哥兒們。”洪一馨忙喊:“停車,我們打的回去。”樊大海不聽,已把車子開出好遠。

一個高個子警察一伸手,攔住了樊大海的車子。洪一馨驚出一身冷汗,料定樊大海這一次是兇多吉少了。樊大海一點也不緊張,慢悠悠地下了車。警察讓他吹酒精測量儀,沒查出酒精含量超標;又讓他吹了一回,仍然沒有查出問題。面對滿臉疑惑的警察,樊大海兩手一攤:“今天我滴酒未沾。”警察問:“車子哪來這么大的酒味?”樊大海回答:“我灑的,故意灑的。”警察給他敬了個禮:“對不起。”

樊大海上車,加大了油門。洪一馨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搞什么鬼?”樊大海臉上竟露出少見的調皮:“想你了,想得厲害。不來這一出,我怎好進你的門?”

又是一年情人節,樊大海洪一馨受邀參加一場婚禮。因為男女雙方的家庭都辦企業,所以婚禮就顯得少見的豪華。到了“天降大禮”這個環節時,整個婚禮大廳幾乎沸騰起來。司儀陸續把100只裝有獎券的氣球拋向空中,聽憑氣球隨意飄落,客人接到氣球后,就可以得到獎券上寫的獎品。當一只氣球輕緩緩地飄落到樊大海面前后,他用指甲劃破了氣球,看了看那張獎券,竟沒好意思讀出聲來。洪一馨側過頭來,見那張獎券上寫著:巴黎婚紗攝影婚紗照一套,款已付。她突然就興奮起來:“好禮物,真是好禮物!”樊大海冷著臉:“嚷什么!難道你真要去照?”洪一馨一副有理的神情:“當然真的去啦,你本來就欠我一套婚紗照嘛。”樊大海不愿意再談這個話題:“別再說了,明天去照。”

第二天,樊大海硬是被洪一馨拉進了巴黎婚紗攝影。那里,陳列著雍容華貴的婚紗,布置著亦真亦幻的景觀,綻放著絢爛多姿的花朵。樊大海嗅到了一陣陣浪漫、溫馨的氣息,心情也沉靜下來。再看看掛在墻上的一幅幅樣照,樊大海心中的不情愿竟煙消云散了,因為那上面不僅有青年人,也有中年人,還有老年人,他們都笑得燦爛而自在。走進化妝間后,他們都沒有扭捏,而是任由化妝師為他們涂脂抹粉、試衣換裝,規規矩矩地扮演起生活的舊角色。

坐在照相機前,他們立即沐浴在兇狠的燈光之中,那如針似刺的光芒仿佛照見了他們內心的不安,仿佛照見了他們靈魂的窘困,他們臉上先是掠過一陣惶然,接著便變得僵硬起來想笑笑不出,甚至連舌頭都不聽使喚。

當照相師要求他們把頭歪在一起后,樊大海對著洪一馨的耳朵問:“你說,我們會復婚嗎?”

我把情書錯給老師范文第4篇

當蘇打綠的《小情歌》紅極一時的時候,我和鐘旭愛情長跑進入第三年。彼時,我們大四,面臨畢業。

以往喧鬧不已的宿舍,現在冷清得可憐。陜西的老大,家里安排她回村里的小學教書。她走的時候跟我們說,出來念書之前,她就答應過鄉親們要回去的。海南的小三也不愿再忍受北方寒冷的氣候,回老家跟阿爸做生意,據說她家新開了好幾個海鮮鋪子,比辛辛苦苦當白領賺得多多了。山東的老五也踏上了回家的火車,她說家里給她物色了個人,回去相中的話就嫁了,女人么一輩子也就那么些事,還是嫁個好人比較重要。她滿懷羞澀和期待地踏上回家的旅程,她害羞地和我們說,聽說對方也是個大學生。

送走老五之后,宿舍就徹底寂寞了起來。我和燕妮擠在一個小床上慨嘆,首都大學的大學生,就這樣一個個散去了,回家教書做買賣嫁人。難道這就是我們擠破腦袋往里鉆的所謂象牙塔的大學么?燕妮是宿舍老二,跟我的關系最好。整個系估計也就我們倆最閑了。燕妮的舅舅是北京知名上市公司的老總,畢業后自然不愁找工作,他舅舅對她說讓她安心在學校繼續最后一年寶貴的大學生活。而我,大三尾巴的時候,系主任已經找我談過話,系里唯一一個保研名額已經鑒于我大學優異的表現內定給我。接下來我要做的無非就是協助老師工作,弄好自己的畢業論文,確切地說,無非也就是安分守己地在學校里消磨時間。

鐘旭一邊準備著公務員考試,一邊辛勤地投著簡歷。這是他所謂的雙管齊下,被我和燕妮諷刺為騎驢找馬,為人品行不專一。我們正在學校旁邊的小飯店把鐘旭取笑得滿臉通紅的時候,宿舍李靜姍姍來遲。見我們仨笑得正開懷,拉過鐘旭旁邊的椅子坐下,捋了捋她引以為傲的長發說,什么事啊,你們仨笑得這么開心?我一邊招呼服務員點菜,一邊問她,怎么才來呀,等你半天了。燕妮沒有好臉色地說,咱們可比不得這個老總那個老總的,人有時間奉陪咱們就不錯了,我說老五啊,以后你要發財了成名了什么的,可別把姐妹給忘了啊。

李靜臉騰下就紅了,我推了推燕妮,我說得了,人不就遲到了么,多大個事啊,我都餓死了,快點菜點菜,鐘旭你趕緊把水給我倒上啊!鐘旭會意連忙起來給大家倒水。一頓飯吃得又是不歡而散。

2

從大一起燕妮和李靜就不和睦。宿舍一共六個人,燕妮李靜我們仨是一個專業的,按理說關系應該好得沒邊了。李靜來自黑龍江農村,要不是她說可能我一輩子連她家那個地名都沒聽過。開始我們仨還一塊上上課,逛逛街什么的。后來李靜老往老師那跑,沒事打個小報告,天天泡在老師辦公室,今天這個通知明天那個通知,連今天系里誰曠課了都能通知老師一聲。上早操那會,我和燕妮都不愿意起早,正巧那事是李靜負責的,跟她打個招呼照應一下應該沒問題,可是人倒好,愣把我倆通報了。燕妮當時就說了聲,他大爺,小妞真艮啊!然后給她舅舅打了個電話,通報馬上就撤了,另外告訴我倆,以后永遠不用再上早操了,不睡夠哪成呢,兩本長期病例啥都搞定了。

晚上李靜回來很晚,然后就躺在床上看書,聲都沒吭。燕妮抬頭白了一眼李靜的上鋪,然后把杯子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跟我說,信信,我告訴你,以后跟咱不是一類人的就少他媽往一塊湊,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都這么大了,還連老師放的屁都他媽是香的呢!以為自己穿個班尼路就和VERO MODA一樣了?那我還把花露水當GUCCI呢!說完拉著我,拿著新買的資生堂就去洗漱,絲毫不理會上鋪的啜泣聲。

一段話燕妮連用了兩個他媽的,可見她的憤怒。其實我也挺生氣的,可是我不會罵人,都是知識分子的父母對我管教很嚴,尤其是從政的父親。所以我就更加喜歡燕妮,她有很多我沒有的東西,連她罵人的時候都是那么好看,眼睛大大的,嘴巴翹起來,很潑辣的美。

之后過了很長時間李靜都沒和燕妮說過話,有時候跟我打招呼,我見她形單影只也挺可憐的,倒也沒弄得那么僵。

其實從大一到現在,李靜的變化是相當之大的。她再也不是那個剛進城的黑妞了,連CHANNEL和GUCCI都不分,從來沒聽過ONLY和VERO MODA。她現在用索尼的筆記本佳能的相機,穿的是寶姿用的是CD。她再也不會去屈臣氏的時候看見可伶可俐的洗面奶驚嘆這么貴,她再也不會表露出那種怯懦的表情,再不會像第一次我和燕妮帶她逛商場的時候感嘆地說,你們這車子好多啊,商場好大呀。她現在已經學會仰頭走路,看見身邊走過穿著樸素的姑娘的時候會從鼻子里不屑地哼一聲。她再也不會感嘆這都市的繁華,來接她的車最次也是馬自達,她已經學會左右逢源。

我跟燕妮說起的時候,她還是一臉不屑的表情,說用再多的香水也掩蓋不了她自身的土氣,什么玩意么!明明就是雞還能把自己當個鳳凰!我聽了并沒再說什么,就是挺感傷的,究竟是生活改變了我們,還是我們習慣了這生活?

3

鐘旭的工作跑得不是很順心,不是待遇太低,就是職位已滿。公務員的復習也同樣讓他心力交悴,短短一個月就瘦弱了很多。鐘旭有個好習慣,每天就算是白天跑得再累,晚上也會回來陪我吃飯。有時候是在食堂,有時候是帶我出去加餐。

鐘旭學新聞,也一樣長了一張新聞的臉,棱角分明,濃眉高鼻,但是唇薄。都說唇薄的男子情薄,可是我總覺得鐘旭是個例外。長的這么端正的男子怎么能和那些小白臉一樣呢?

第一次見到鐘旭是四個專業一起上的公共課上,他穿著白襯衫,淺藍仔褲,頭發蓬松,眼神清澈。整個人干凈純潔得要命。公共課我和燕妮是從來不聽的,窩在后排說說笑笑,一點不避諱。誰都知道廣告系有兩個最漂亮的女生,一個是潑辣的燕妮,一個是討喜的蘇信信。那時候,驕傲如我們,是從來不會把別人放在眼里的,包括古董一樣的哲學老師。

可是當那個古董哲學老師叫鐘旭到前面去點名的時候,見到他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就靜止了,我聽不見燕妮和我說話,我聽不見周圍同學的聲音,我只能看到他,聽到他帶磁性的聲音和標準的普通話,像是世界上最動聽的歌。

直到燕妮碰我,我才反應過勁來。燕妮取笑我,看什么呢?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出現了?我噓了一聲,沖燕妮擠擠眼睛,她聽話地不做聲。鐘旭點到最后一個名字的時候,我站起來,我說同學,我叫蘇信信,你沒有點我的名字。他愣了一下,開始一張張地翻點名冊。然后又翻一遍,最后忍不住問我,同學,你是哪個班級的?

那天我穿了新買的襯衫和百褶裙,陽光灑在我身上,很是溫暖。我抻了抻裙角,微笑地對他說,我是廣告一班的。他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說,不好意思蘇信信,我只點新聞的名字,你們廣告不是我負責的。我依舊對他笑,我說我知道,我只是想讓你記得我的名字,我是蘇信信。他騰地就紅了臉,我笑著看著他坐下,教室里的起哄聲,口哨聲,讓哲學老頭子費了好大勁才平息下來。燕妮推推我說,行啊信信,沒想到你還有這手,光天化日之下調戲新聞帥男,也不問問人家是不是名草有主?我回頭對燕妮笑,我說,親愛的,他是你男朋友么?燕妮愣了一下,說,瘋了丫頭,我也是第一次見他,怎么會是我男朋友。我說,笨啊你,只要他的女朋友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你,那么對于我來說,他就是單身。燕妮恍然,還不忘取笑我說,你就是嘴甜,早點搞定他才是真的。

4

鐘旭是優等生,而我卻很懶散。大學就是這樣的,期末臨時抱佛腳,耍耍小聰明就能拿到不錯的成績。而我確實挺聰明的,所以我可以拿第一。我可以跟鐘旭一起進學生會,跟他一起拿獎學金,跟他一起第一批入黨。終于有一天,他說,信信,跟我在一起吧。

鐘旭待我很好,包容我的小脾氣和小任性,像孩子一樣寵我。每次上街的時候都會給我買可愛的玩具或者氣球。他總是說,信信,其實你還是個小丫頭呢。他在我開心的時候陪我開心,我不開心的時候哄我開心。連一向挑剔的燕妮都說,鐘旭真是個好男人。

我寫很多的文字給他,情書,隨筆,小說,甚至書。就這樣一路走來,直到大四。一直不相信畢業等于分手的這種說法,我覺得鐘旭是優秀的,我們會走到最后。我享受他給我的愛情,心安理得。

現實的殘酷讓鐘旭多了抱怨,我越來越頻繁地打斷他。天之驕子高材生的他卻不斷被挫,我知道他心里的不好受,可是我不喜歡他說這樣那樣的不平等,我不喜歡他憤世嫉俗的口氣。終于有一天,他跟我發火,說信信,原來你真的什么都不懂,你只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他第一次沒有顧及我的情緒,扔下我走了。

燕妮批評我說是我不對,男人總是有壓力的,應該體諒!此時的燕妮和她的金領小男朋友感情正融洽,整天春光滿面開著小車到處溜。

我固執地沒有給鐘旭打電話,他也沒打給我。第七天的時候,好久沒露面的李靜約我吃飯。她打扮得很漂亮,甚至有點點的。她定的地點挺奢侈的,我說怎么了,有什么喜事么?她沖我笑得有點詭異,她說是啊,對我來說是件高興的事。突然心里有點莫名的不安,我說那不如叫燕妮來一起分享吧,正好她也沒什么事呢,就咱倆太孤單了吧。她還是笑,說一點都不孤單,一會就會有人來了。

李靜點了滿桌子的菜,我卻覺得像極了鴻門宴。想了半天都找不到可說的話題,見她不斷擺弄手機,問她,新買的啊?她笑,說是啊,你看好不好看?她遞過來,我只好伸手去接。最新款的諾基亞N93I,大屏幕,高像素。我翻開來,屏保是不堪入目的畫面,主角卻是她和鐘旭。

我愣了半天,許久才合上手機。李靜在桌子那面修著指甲,漫不經心地和我說,你還不知道呢吧?今天鐘旭找到了打算聘他的公司了,待遇還不錯,私企,試用期三個月。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吧?所以我替他約在這里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我咬著嘴唇,直到血的腥味漫入口腔。我努力克制自己,至少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地問,為什么?

我覺得今天李靜的笑特別多,她現在就笑著和我說,什么為什么?帶著勝利者的味道。她點上一根煙,女士的,很細,在我對面吞吐著煙圈。我凝視她片刻,然后同樣微笑著說,李靜,我認識你快四年,直到現在我才覺得,他們說的都沒錯,你確實適合當個。

她顯然沒想到我會這么說她。掐滅煙瞇起眼睛說,你也再不是以前的蘇信信,不是么?其實我要的不多,我陪了系里那個老頭子好多次,可是他說保研名額是你的,除非你不要我才有機會。可是蘇信信,我就不明白了,我和你差在什么?大一時候我跟在老師面前像狗一樣都沒人看我一眼,就是因為我是農村的孩子沒錢沒地位沒背景跟你們比不了么?蘇信信,你把保研名額讓給我,我把你的鐘旭還給你,這也算公平吧?我知道鐘旭對你有多重要。

我還是笑了,笑得很冷,笑她的無知。我說李靜,這步棋你走錯了。我不需要你把鐘旭還給我,因為我蘇信信,從來都不要二手貨。還有你,就是不如我們,你差的就是你的人格和尊嚴,你這輩子也就是個。

我再次罵了她,然后轉身走掉。這是我第一次罵人,罵得這么痛快,也這么心痛。下樓的時候,在拐角碰到鐘旭。擦肩的時候他拉了拉我的衣角,低聲喚我,信信。我低頭,斜眼看他,第一次看他如此憔悴和怯懦的樣子。我心隱隱地疼痛,看著這個我愛了三年的男人。我堆起笑說,你好鐘同學,我們又見面了,恭喜你找到工作。我的聲音清亮,猶如我們初見。他還是低低地喚我,信信,帶著央求的意味。我轉過身看他,我說鐘同學,我都知道了,別再多說。樓上有人等你,別遲到了。

下樓的腳步,每一步都那么沉重。不知道是因為背后有太多的目光,還是自己心里的那些疼痛。可是我知道,什么都回不去了。

5

我覺得我還是挺牛掰的,我那么疼我都沒有在那對狗男女面前掉下眼淚。狗男女是燕妮叫的,燕妮抱著我看我哭的時候,咬牙切齒地罵出這三個字。

我打斷燕妮,我說就叫狗女吧,鐘旭還是挺好的。燕妮恨鐵不成鋼,被我逗得撲哧一下樂出來。

其實鐘旭待我還是好的。他記得我們之間每個小小的節日,他細心他體貼,他比我媽想得還要周到。我生理周期,叫他去買必需品。大雨滂沱的夜晚,他買了不對的牌子,我和他吼,從寢室窗戶扔下去砸他。他卻不生氣,好脾氣地撿起來,告訴我不要生氣,他再去買。旁邊寢室的姐妹回來告訴我,你家鐘旭在超市圍著女士用品轉了N圈,臉蛋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即便是這樣,他仍不對我抱怨。他喜歡我為他寫的每一個字,甚至是短短的幾句話,他都訂成小本子隨身攜帶。沒事的時候他喜歡帶我去放風箏,他說北京的風是最適合放風箏的了。我們有一個巨大的心形的風箏,現在還掛在宿舍的墻上。每放一次風箏,上面都會寫幾句我們兩個人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他說這樣放飛的就是我們的愛情。四年過去了,風箏也都寫滿了。風箏太大,擠不下公車,每次都是他騎車帶我,我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捧著巨大的風箏,迎接一路上羨慕或者驚異的目光。我總是無比的驕傲,因為我知道,我捧著風箏,而他,捧著我的心。

我記憶中的鐘旭,一直都是善良的,剛強的。他在車上看到老人的時候從來都是第一個讓座,看到可愛的孩子總是上前逗逗,甚至用自己兜里最后的錢給孩子買糖吃。遇到困難的時候,他總是說信信有我,你別怕,還有我。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深愛的也深愛我的人,最后背叛了我。我疼,我很疼。

6

跟燕妮喝遍了三里屯的酒吧的時候,我終于厭倦了。干掉了三杯不加綠茶的芝華士之后,我跟燕妮說,妮子,我不想讀研了。燈光閃爍,煙火迷離,音響開得響翻了天。燕妮停下玩的色子,轉頭大聲地喊著,蘇信信,你瘋了,你就這么便宜了那個?我也同樣喊著回答她,我說沒有,燕妮,我只是累了,我想擺脫這樣的一個環境。

音樂震得地都開始跟著顫,燕妮終于作罷,不再跟我喊話,她拉起我就走,也不顧及周圍的人。酒吧門口,放眼望去,整條街都是燈火闌珊,比白天漂亮很多。燕妮跑去買來兩杯熱可可,我們找了個角落蹲下來,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形形。北京四月的晚風,有點淡淡的涼。

我握著熱可可,許久才開口,我說燕妮,我只是累了。從我遇見鐘旭開始,我就努力地使自己配得上他,不給他丟人。也許只有你知道期末考我站在走廊里背題一背就是一宿,蚊子叮得滿身都是包。也許也只有你知道,四年,我這學生會主席當得有多不容易,做事從來不敢差一分一毫,臟活累活別人不愿意干的都讓我攬了。也只有你知道吧,為了應付學校大大小小的比賽,我付出了多少,我身上的所有的光環,都不是白來的。可這些光環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讓自己變得優秀,當別人提起,這是鐘旭的女朋友時,都不會覺得我只是繡花枕頭配不上他。其實并不是我不理解他,我只是想讓他明白,在北京這個城市,從來都沒有抱怨,有的只能是不斷地奮斗。燕妮,你知道么?我們一起走遍了北京大大小小每一個角落,走到哪里我都會想起他。甚至晚上睡覺都不踏實,總是驚醒,一想到我們已經分手,想到他的背叛,我的胸口就開始沉悶地疼痛,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想到再在那個學校讀研,我就難過得要命,我不想面對那所謂的物是人非。其實李靜也沒做錯什么,她跟咱們不一樣,我不讀研沒什么,而她呢,這是她留在北京的唯一途徑了。每個人選擇的路不同,她也有她的活法。

燕妮今天真的充當了好的傾聽者,她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緊緊地擁抱我。然后她哭了,一向堅強的燕妮哭了。她說,信信,其實你最善良,最堅強。你總是為別人著想,堅定的時候比誰都堅定。一直我都挺佩服你的,我總是想保護你,保護住你的純真。大一的時候,咱們一起穿超短裙招搖過市。大二的時候,咱們一起跳交際舞震驚全場。大三的時候,咱們一起拿辯論賽冠軍。大四的時候,咱們一起穿小西服套裝羨慕得學弟學妹眼睛都直了。想想就美好,我們穿裙子在陽光下搖擺的歲月,都有你的陪伴。可是如今你受傷了,你疼了,我卻不知如何是好。

我緊緊地抱著她,我的姐妹。我說好了,燕妮,你不要難過啦,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保證會準時回來,繼續穿著我們的小套裝陪你叱咤職場,繼續做風光的金領小姐妹,好不好?

北京的夜風,更加的涼了。霓虹一點點地消退,天空泛起淺淺的魚肚白。我不知道該去哪里,我只知道,北京,我現在要離開你。

7

父母并沒有對我的決定提出異議,他們說早點出去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沒有帶太多的行李,帶了信用卡,帶了電腦,一直南下。去了江南水鄉,梅雨季節,總是下著淅淅瀝瀝的雨。白天打著傘到處行走,江南的美女像是帶著一層薄薄的霧,白皙得透明,說著吳儂軟語,聽了就陶醉。晚上有時候聽著雨聲在住的民家店里碼字,沒有網絡,沒有外界的紛擾,連手機都沒有開。想起以前下雨的時候,笨笨的鐘旭總是提前準備好護膝讓我戴上,也不管天氣冷暖。我總是被他套得鼓鼓囊囊的,可是他還是振振有詞地說,他媽說了,這樣風和寒氣才不會滲到骨縫里,省的老了得老寒腿,還要我照顧你。說得一本正經,一句話就預支了未來。想著想著,嘴角就翹了起來。

去了麗江,那個我們曾經約定蜜月要去的地方。記得那時候和鐘旭搶旅游雜志看,上面說麗江是最適合相愛的地方。特別介紹了一個小小的咖啡館,據說就是一對戀人,在麗江萍水相逢,相愛,結婚,最后開了這一家小店。我去的時候,這家店還在。并不是旅游的旺季,老板也樂得悠哉,興致勃勃地和老板娘下著棋。我并沒有打擾他們,我安靜地喝著咖啡,然后離開,還好,他們還相愛。我走過一條條蜿蜒的小巷,這里比北京干凈得多,空氣也很清新。碰到鐘旭愛吃的小吃,買下來,然后吃掉。我一直記得,那些他愛的味道。

去了,那個我一直景仰并且崇拜的地方。鐘旭曾經說,一定要在年輕的時候去一趟,拜拜布達拉宮。如今我一個人來了,站在這片陌生而虔誠的土地上,恍若隔世。強烈的高原反應,讓我不能肆意地走動。臨走的前一天,善良的藏族導游帶著我們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寺廟,他告訴我們說,這里求姻緣很準,它會保佑你得美滿。我最后看了看你送給我的那枚戒指,你打了一年工攢下來的錢,給我買的一枚小小的白金戒指。你霸道地戴在我的無名指上,跟我說,這個地方要永遠為你保留著,等著你功成名就拿著巨大的鉆戒來娶我。可是戒指太大了,我只能戴在中指,這是不是也說明了我們的有緣無份?我悄悄地把戒指埋了,埋在這個中國最高的地域,這個神圣的地方。中指的一圈,帶著淺淺的淡紫的戒痕。這是四年里,你留給我的痕跡。

我用了半年的時間,走了很多的地方。我同樣用了半年的時間,回憶了我們所有的過去,直到我想不出新的內容。我知道我該回家了,我很用力地想遍了我們所有事,我再想不出別的了。所以,我不會再記得你。

鐘旭,再見。

8

我窩家懶洋洋地撥通燕妮電話的時候,丫跟瘋了一樣,一口一個大爺。我把話筒伸出半米遠,還能聽見她充滿狂喜地哼哼唧唧說想死我了。叫我在家等她,隨后就到。

燕妮還是很黃很暴力,見面就給我一頓親,接著一頓打。直到我求饒,我說姐姐,我還虛弱,饒恕我吧。她終于停下手,好好地端詳我,煽情地說了句,瘦了。然后又開始狂捶我,邊捶邊說,為什么不打電話回來?為什么不跟我聯系?我只得老實地交代,手機扔在了,怕給你打電話你想我催我回來。

燕妮終于恢復平靜,慨嘆地跟我說,信信,你不知道沒有你我多寂寞。我討好地拿出在給她請的護身符,在麗江給她買的銀手鐲。這個女人果然愛東西超過愛我,奪過去就戴上,也不介意自己身上穿的套裝。

燕妮神秘兮兮地跟我說,知道么?李靜的研還是沒保上,民意測評的時候,她的分太低,根本沒法通過,她人緣也夠臭的了。鐘……剛提了一個字,立馬住口,看了我一眼,趕忙岔開話題。

我說沒事,燕妮,我現在早好了。你的工作怎么樣了?做到主管了吧?提到工作她又是滿臉興奮,看來是干得不錯,正準備大刀闊斧地改革。

她問我有什么打算,找沒找到工作。我笑,我說當然有啊,不然干吃白飯等你養我啊!她的興致又上來了,說做什么啊?我說老本行,應聘了一家私企,廣告設計,文案策劃也包了。她拍拍我,行啊姐妹,我就喜歡你斗志勃勃的樣子,真他娘的帶勁兒。

燕妮臨走的時候,我甩給她一堆文稿。我說姐妹,這是我寫的最后一個長篇小說了,名還沒起呢,歸你支配了,給我起好了啊。大賣了有簽售會我好帶你去啊!到時候你往那一露面,我靠,北京新星啊!燕妮樂得合不攏嘴,還不忘問我,真是最后一部啊?有我的角色么?你給我寫成啥樣了?她不等我回答就跑了,邊跑邊喊,我得拿回去仔細研究。看著她我就笑了,她怎么一點沒變啊!

其實我還是想說,燕妮,不管我把你寫成什么樣,我都表現不出來你的美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青春的歲月里,遇見你真好。

9

我開始吝嗇我的文字,連博客都很少更新。我接很多的策劃案,做很多的廣告企劃。廣告圈內都知道有個新人叫蘇信信,她干起活來不要命。北京很大,世界卻很小。還是不斷地有鐘旭的消息通過各種渠道傳到我的耳朵里,他已經是圈內小有名氣的記者,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沉穩。

周末的時候燕妮會來拽我出去散心,三里屯的歌舞升平,后海的安逸。更多的時候是換回學生裝回學校里坐坐,試試學校的飯卡還能不能使用,去吃那時候我們最愛的魚香炒餅。以前我們加餐的那個小飯店已經不見了,現在的是一個門臉很大的飯店,看排場就知道價格不菲。

偷偷地混跡于學生堆里跟他們聽課。趕巧那天的是馬哲,竟然還是那時候教我們的老師,他的頭發又掉了不少,這都是為學生嘔心瀝血的結果。我和燕妮躲在后排,陽光依然溫暖,透過厚重的窗簾映射進來。恍然間像回到幾年前,初見的那個少年,穿著淺白的襯衫,一塵不染。

他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他開始點名,一個一個。直到最后我站起來跟他說,我叫蘇信信,你沒有點到我的名字。直到有個聲音叫蘇信信的時候,我才如夢初醒,難道真的有人和我重名?我抬頭,又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兩年沒見,他依然俊朗,只是瘦了。目光對上的那一刻,他叫,蘇信信。身邊的燕妮也是一臉驚異的表情,在底下和我說,不會那么巧吧?

真的是他,他說,今天老師請我來給新聞班的學生做個演講。講講咱們那個時候的大學生活,同樣的教室同樣的老師,甚至連學生都是那么相似,我就想起你,結果,信信,我真的看見你了。他自顧自說著,竟然先紅了眼眶。他說信信,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我站起,我說有什么話出去說吧,不要影響大家上課。有人開始起哄,說學姐真漂亮,再給學長一次機會吧。有人開始鼓掌,我出了教室,鐘旭追出來。

站在我身后,好久他才開口。他問,信信,你還好么?我回頭迎上他的目光,我說如你所見,我很好。他漂亮的眼睛里充滿了哀傷,他說,信信,你長大了。我依然客套地對他笑,人總是會長大的,這是保護自己所必備的,不是么?他欲言又止,最后緩緩地問,信信,你恨我么?

我打斷他的話,我望著新修過的操場,我說鐘旭,你還記得么?以前你總是走這條路送我上課。這個操場翻修之前,小草總是長得參差不齊,你最樂意帶我在這上面放風箏。我瞇起眼睛,仿佛回到過去。他幾次想開口,我說鐘旭,什么都別說,陪我放風箏好么?他愣了片刻,說,好。

10

我開車載著鐘旭到郊區,那個大心的風箏因為歲月的斑駁已經有點褪色。依稀可見上面的字跡,星星點點的,像淚痕。鐘旭說,信信,其實我偷偷打聽了很多你的消息,你工作別那么拼命,女孩子要多注意身體。他說信信,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每次想到你我都會很心痛。他說信信,回到我身邊,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我把車里的音響開得很大聲,陳奕迅的這首《愛情呼叫轉移》真是好聽到了極點。我說鐘旭,你說得沒錯,北京的風是很適合放風箏。我任他牽著我的手,把風箏放得很高很高。我們一起奔跑,就像我們剛剛相愛的那個時候,他總是這樣帶著我跑,像帶著自己心愛的孩子。

我承認,這是我兩年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很開心。風箏飛得很高,很高,線都抻到了極點。于是我松開了手,風箏一下就飛跑了,飛到我們都看不見的地方。

我說鐘旭,你看見了么?這是我們愛情最后的記憶和憑證,現在它終于沒有了。謝謝你,陪我見證了這一刻。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我說鐘旭,其實我一點都不怪你,你只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換作是我我也不一定能拒絕誘惑。只是我們相愛太早了,那時候我們的愛情摻雜不了一點雜質。鐘旭,你為我做的我都知道,現在你我,都不再是曾經的你我,錯過了就什么都回不去了。

鐘旭盯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好半天,小小的鉆,卻分外的刺眼。剛強如鐘旭,還是掉下了淚來。他說,信信,我還是錯過了你。

“把一個人的溫暖轉移到另一個胸膛,讓上次犯的錯反省出夢想,每個人都是這樣,享受過提心吊膽,才拒絕情的羔羊。”

回來的路上,我依然放的這首歌,我一個人聽得淚流滿面。我看了看手指上的鉆戒,我送給自己的25歲生日禮物。青春,過了大半。

聽燕妮說我長篇的名字她起好了,我挺佩服她能起出這么文縐縐的名字,她說是借鑒了一個熱播的電視劇。聽說這個長篇的名字就叫《我們那蒼白的無處安放的青春》。

我把情書錯給老師范文第5篇

曼夏

紙蝴蝶翻飛的美麗光線,糅合一兩聲清脆的鳥鳴,射進覆塵的窗子里來,射穿誰透明的嘆息。

——題記

2008.5.27 星期二 晴

曼夏

很爛漫的陽光。空氣里滲透著汲取自揚塵回憶的干凈明媚。初夏里,池水和流云都微瞇起眼,看凡世的孩童在簡單的歡樂中心滿意足的笑容。

課間操后,淀雪飛奔著來找我,然后停下來,氣喘吁吁地說:“老師……在……多媒體教室……找你……”

我看了他一眼,說,Thx。然后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過道里很是陰涼。在我最喜歡的夏天,仿若有清麗的雛菊,盛綻在陽光深處的美麗風景里。

我走近多媒體教室,茫然地望著班主任。然后一個名字叫陳靜的女老師把我帶到排練廳,說,你叫堯曼夏是吧,學校決定要你給藝術節做主持。

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偉大。我輕描淡寫地點點頭。

陳靜問:“有這方面的經驗沒有?”

“有。”我回答得很干脆。

“比較有登臺經驗吧?”

“是。”我毫不謙虛。

那個女人微笑著點點頭。她的皮膚泛著亞健康的土黃色,眼睛很大然而光澤卻那么昏黃。她的聲音掐得很細,很有裝嬌的嫌疑。而那頭發梳得閃亮閃亮,額前發際線上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滲出油來。

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她說:“你的搭檔——就是那個男主持——他過一會兒才來,你先看看稿子吧!”

說著,她把一小沓寫滿稀奇古怪字跡的泛黃的材料紙遞給我。

我的目光落在了稿紙的第一行字上。

“讓藝術放飛,與文明同行……”后面一團類似于鬼畫符的東西我就不認得了。

幸虧剛才只是默念,卡殼了也沒人知道。

誰知陳靜居然立即說道:“讀出聲來啊!”

BT!

我只得清清嗓子:

“讓藝術放飛,與文明同行……嗯……嗯……”

陳靜的聲音很輕柔,帶著似有還無的微笑:“自己學校的校名都認不出來了?”

我茅塞頓開:“XX中學2008年藝術節文藝匯演現在開始!”

陳靜聽了,很滿意的樣子:“不錯,不錯。接受過這方面的訓練嗎?”

我說:“有一點,不很多。”

陳靜點點頭:“嗯,很好,很好。”

而她臉上并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但是,至少在我看來,她身上的一切仿佛都是最最矯揉造作的。我并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卻是確確實實地從我一見到她開始就無比清晰地呈現在我腦海里了。

我什么話也沒有說,

她微笑著,目光向四處游離開來,一會兒,像一只披著媚俗彩衣的花蝴蝶,翩翩地歇落在大廳門口。

她說:“來了啊。”聲音很輕,但在空曠的大廳里卻無比清晰;經過四壁的反射,刻意加上的嬌媚修飾讓那聲音最終鉆入我的耳朵之后變得幾乎刺耳。

我回過頭去。一個高而且清瘦的男孩子輕緩地走進來。他的頭微低著,脊梁稍稍彎曲。

他還沒走近,另一個女人就風風火火地走過來了。那是個教音樂的,很BT的女人,經常給學校的文藝節目做排練。好像叫尹什么千的……對,尹千芊。

然后,陳靜對那個男孩子說,你快點過來。她說話間尹千芊已經走到了我跟前。接著那男孩也走了過來。我們都很主動地隔對方好幾米遠。

我聽見尹千芊小聲地問,陳靜,這倆孩子怎么樣?

陳靜說,還不太了解。然后她突然很大聲地說:

“你們倆站那么開干什么?”

我低下頭,用余光瞥見鏡子里的我和那個男孩子。

連鏡子里的世界都那么尷尬……

無可奈何地,我和那個男孩子都輕輕地像對方靠近了半分米。

尹千芊開始發飆:“那么忸忸怩怩干什么?叫你們站近點!”

我不敢看離我只有不到兩米的鏡子。我想我臉上一定已經浮現出“可愛”的高原紅了吧。

我和那個男孩子很“大方”地把距離又縮短了五厘米。

陳靜很平靜地說,你們倆把稿子看一下。

我就把稿子遞給他。他靜默地讀著,然后我們都很默契地往相反的方向偷偷挪步。

終于,在距離重新增到十五厘米時,尹老師一聲咆哮:

“怎么又站那么遠了?”

然后,她很粗暴地把我和那個男孩子推到一起。

我低下頭去,望著和那個還根本不認識的人不到一厘米的空,欲哭無淚。

仿佛已經飄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的時光,我終于重新抬起頭。鏡子里,我身邊那男孩子穿著很干凈利落的襯衣和滑板褲,俯首注視著手中的稿子,沉思的面孔很精致,幾乎有點完美。看著鏡子中的兩個人,突然覺得如果牽著手到街上走一圈一定是一對模范情侶。

而我并沒有像小說女主角那樣面紅心跳起來。我不是花癡。

我是白癡。

就是審美觀與正常人永遠不一樣的白癡。

其實“白癡”還有一個別名,叫“天才”。

很快地,他抬起頭表示對前面一部分已經有了大致了解。陳靜說,你們倆配合著念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開始念第一句:

“讓藝術放飛……”

他接道:

“與文明同行……”

陳靜說:“停!下面一句齊讀。”

“XX中學2008年藝術節文藝匯演現在開始!”

最后一個音落下時,我們已經很自覺地把距離增到了五厘米。

本來以為這么一點距離不會被發現,可尹千芊馬上吼道:

“站近一點!”

崩潰……

好了,兩厘米,可以了吧?

……

短暫的課間很快就過去了,上課鈴匆匆響起,第一次排練宣告結束。

陳靜和尹千芊商量了一會兒,說:

“好吧,你們倆就在下午第四節課到這兒來吧。到時候我要是沒來,你們就先自己排練著。下午上課之前你們就可以來找我要打印好的稿子了。”

我長吁一口氣,說聲“老師再見”,連忙轉身走了出去。

那個男孩子比我走得還快。一個漂亮的轉身,直直地走出了大廳。我突然聞到一種似有還無的很清淡很溫和的香味,輕輕鉆進我鼻腔里來。抬頭看他,他就在前面一兩米的地方,面容那么精致,淡定的目光悠悠地、悠悠地飄落,擠進初夏時節一種空氣與另一種空氣的夾縫中間。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走到他身邊。我問:“你下午真會來?”

他淡然一笑:“那還能怎樣?”

我“哦”了一聲,說,其實我不想來,因為我不想看見那兩個女人。

他笑了,不作聲。

我問:“你是幾班的?”

他說:“八(12)班,風銀染。”

我很驚奇地張大了嘴巴:“風銀染?我怎么沒聽說過?”

他又笑了笑,說,沒聽說過,這很正常。

然后他又問,你呢?

我說,我啊,七(9)班,堯曼夏。

他什么也不說,眼角流溢出淺淺的笑意。

過了會兒,我說:

“明天,5月28日,是我生日。”

他轉過頭,臉上浮現出淡淡的不易察覺的一絲驚喜:“真的嗎?那先祝你生日快樂!”

我微笑著點點頭,說,謝謝。

初夏的陽光溫和地撒在他臉上,他眼底映出很暖很暖的像雛菊一樣的桔黃色。淺淺的隱約可見的笑在他陽光照耀的臉上鋪散開來,一直鋪到金光閃耀而依稀可辨的天邊。他的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弧度,淡淡的笑意如水晶般透明,被陽光射穿了虛無,留下兩瓣真實可辨的美麗的唇,如同東方清晨盛綻的妖蓮。

今天,我還只有十一歲。

而,到了明天,我就真的、真的永遠也不是個孩子了。

下午,我終于被陳靜找到,她把打印好的稿子交了一份給我。臨走時還不忘叮嚀:別忘了,下午第四節課過來。

終于熬到了第四節課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帶上稿子,不緊不慢地走到排練廳門口。大門緊鎖,五分鐘過去了,依然不見一個人影。

我有點急躁了。一分鐘后我出現在八(12)班門口。

我沒打報告就走了進去。然后我很大聲地對正在結結巴巴講課的實習英語老師說,您可不可以幫我叫一下風銀染?

那個長得很普通的小伙子一臉癡呆地望著我,點了點頭,并不問我找他做什么,就說,風銀染,你可以出去了。

而我和他走出他們班教室的時候,聽到身后一個充斥著邪氣和嬉皮的聲音響起:

“喲,風銀染,你的女人哩……”

我幾近崩潰地和風銀染走在去排練廳的路上。我忍不住問道:

“風學長,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他說,你問吧。

我理了理頭發:

“是不是我不來叫你你就一直不會來了?”

他笑出聲來,說,確實是這樣。

緊接著我無語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又問:

“陳靜和尹千芊呢?她們不來了嗎?”

他說,不來還不好?

我點點頭,不說話,心想,當然好,當然好。自己排練可比被老師管著要好多了。

而實際上那一節課我們根本連稿子的一個字都沒沾過。四十多分鐘的大好光陰,就在我倆你一句我一句的東扯西拉橫談縱論中過去了。從學習談到文學談到生活之無聊,以及其他許多許多——反正是一句正經的也沒有。他一說,我就笑。先是微笑,再是掩面而笑,最后,笑得前俯后仰。也許我的笑神經確實是過于發達了。說到散文的形散神聚,我嘆著氣說,我所寫的東西,人家說全是一盤散沙。他馬上接口寬慰道,不要緊,如果你的是一盤散沙,那我的就是一堆散沙。就這一句平平常常的話,把我笑得差點就擱那兒了。不過我倒也真有點兒佩服他,見到我這樣的……白癡,居然都還能聊起來,如果說不是俗世奇人,那也是看書看得太多了因而包容能力特別強的緣故吧!

終于聊得差不多了,嚎喪樣的下課鈴聲也合乎時宜地響起。不過,在我,這一聲卻是特別的清亮悅耳。因為,它的到來象征著我經歷一天的勞累后終于被賦予了回家休息的權利。

過了十幾分鐘,我推著車興高采烈地回家的時候,卻在校門口處和陳靜撞了個正著。

她依然是一腔嬌媚:

“剛才我有點事兒,沒能去成……”

我說:“不要緊,不要緊,我們倆自己練著呢。”

她聽我這么一說,好像顯得很高興:“啊,挺自覺啊,不錯不錯。”

接著,又驀地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嗯,明天上午課間操時間,你們也還是過來吧。我和尹老師給你們做做指導。”

我心里縱有一千個不情愿、一萬個不甘心,嘴里也只得答道:“好的,謝謝老師。”

她臉上蕩漾開嫵媚的渾濁的笑容:“不客氣。好了,你回家吧!”

“老師再見!”

十點多。一身疲憊的我把自己狠狠扔在床上,攤開一個象征自由和對美好心愿的追求的“大”字形。(注:關于“大”字睡相的這些解釋都是曼夏自創的,純屬一家之言,無可考證)亙古如斯的月光穿越細細密密的線簾,細碎地溫柔地散落在床頭的書桌上。攤開的一個字也沒有寫的日記本,紙張上亭亭地歇落著說不清冷暖的深深淺淺的月光。

淡淡的清澈的光芒繼續蔓延,蔓延到我腕上透明的琉璃手鏈處,突然被折射出明亮的光澤,直直地刺進我的眼睛。一瞬間,我感覺這月光就像可以隨意抱在懷里的很溫暖的冰塊,清亮,柔潤。而至于究竟為何會產生這種奇怪的想法,我卻實在是無從知道了。

初夏月夜的涼風輕輕地吹起來,線簾微?,月光更是肆無忌憚地穿透玻璃窗大片大片地涂滿了臥室的地板。我能感覺到風在調情般地撫弄著我的沾滿月光的睫毛。我抓起床頭的兔子,不知是哪個缺老德的設計師當時竟然忘了給它加上一團小小的白色絨球作尾巴。而,美麗清晰的夢幻般的月光鋪滿它線條笨拙的PP,它依然倔強地死死閉著線條粗黑的雙眼。

于是,我也像這只沒有尾巴沒有生命的兔子一樣安然地閉上了眼睛。可是,一張精致的面孔卻久久地浮現在腦海里,而且越來越清晰,揮之不去。

那張精致的面孔上,有著兩道劍眉和高挺的鼻梁,黑得深邃黑得無可置疑的瞳仁里,竟然輕輕地暈開不易察覺的夕陽光輝。暖暖的夏末黃昏的顏色,美得奇幻,美得恍惚,流淌著萬分濃醇的溫柔,卻也蕩漾著令人無從理解的化不開的感傷。線條無比流暢的唇,優美得如同幻境,如同東方清晨盛綻的妖蓮。

他微微地、微微地笑著,笑容溫潤如水,令人不由聯想到江南女子熏醉了天下的那柔柔的一回眸。而我,仿佛跌入一個夏末夕陽余暉普照的夢境,夢境中,到處紛紛揚揚飄滿初夏的雛菊……

2008.5.27 星期二 晴

銀染

無聊。無聊。極度無聊。

上午,照常地上了四節課,中間,做操,兩手握拳,兩腳畫圈,好像做了就可以升級成咸蛋超人或者奧特曼似的。

這個世界是多么瘋狂。

也許,所謂生命的節律就是這樣,匆忙,枯燥,循著沉淀萬古的節奏,繼續機械地律動著身子。

老師不斷地強調,八年級下學期了,要好好學習,這已經是初中階段“趕本”的最后機會。從他們扭曲的面容和瘋狂的表情里我清楚地看到,在他們眼里,一個初中學生如果挨到了八年級下學期都還不肯努力,那么這個人必定是要成為被這個社會永遠永遠地淘汰掉的人渣了。

而,不幸的是,我似乎就是這樣的人。

我很懶!

最后剩下的唯一一件可以使今天有別于以往那些流逝已久的日子的事情,也許就是它了。

課間操做完之后,本來準本趴在桌子上稍稍休息一下,誰知上帝老兒毫不仁慈,連這一丁點兒的空閑也要給我挖走。

尊敬的高高在上的語文老師把我叫到了排練廳。

我正拖著疲乏的身子走進去,突然身邊掠過一陣裹著濃烈的香水氣味的風。

我嚇……又是這個人妖……

我抬頭望過去。人妖已經火速走到了大廳另一角。而她身旁,一個模模糊糊的艷麗影子(注:銀染是近視)是陳靜,還有另外一個我不知道名字的修著短發的女生,穿著芋紫的上衣和淺啡色的格子布外套,以及一條慵懶的灰色滑板褲,安靜地站在那里,手里拿著一疊紙,輕輕地扭頭看著這邊。

仿佛穿越了無比冗長的時空,我終于走到了她們跟前。那個女生很自覺地和我保持著好幾米的距離。

在陳靜的命令下,她把手稿遞給我。我心不在焉地看著,余光掃過排練廳碩大無比的鏡子。女孩臉上有一顆很清晰很明顯的痣,頑皮而且頑固地舒舒服服躺在那里影響著美觀。

她為什么不去把它拿掉呢?

也許這正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可愛之處吧!

……

終于,在我和那個女孩N次站很開兩個女人N次把我們推到一起我們又第N+1次站很開兩個女人第N+1次把我們推到一起如此重復N2次之后,上課鈴響了……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期盼上課鈴到來啊……

第三節課。我全身癱軟地趴在課桌上,前排的前排的前排的前排的頭頂上那個老女人在嘰里呱啦些什么我根本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而那個自稱叫“堯曼夏”的女孩子,明亮清澈的目光卻久久地清晰在腦海里。

她說,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明天,5月28日。

哦。

哦。

第四節課,我已經把排練一事忘得一干二凈了。不可思議地,那女孩兒竟然很大方地到我們班上來找我。可憐的實習英語老師講課本來就不流利,而她沒有打報告就直接走進來,直直地盯著那個小伙子說:

您可不可以幫我叫一下風銀染?

我被雷倒了……

結果,老師一直沒有來。我和她就聊了一節課的天。無論我說個什么,她都總是笑,笑聲有點夸張,但是很脆,清泠泠,活潑潑,像永遠嶄新的風鈴一樣響起。

她的眼睛很清亮,黑白分明,并不像有些女孩子的眸子呈現出褐色而且泛出微濁的光澤。不算短的睫毛乖巧地搭在眼睛上,是羞答答的、天然的修飾。

夜,很深沉。月光普照。清風吹拂。

如果在心里點燃一星燭光,對于生與死,會向哪個方向傾倒呢?

——依然是一籮筐一籮筐無厘頭的古怪的疑問。而這些疑問,等到什么時候,誰,可以給出令我滿意而且安逸的解答?

我又想起那個女孩子。

她叫堯曼夏。

曼妙的曼,夏天的夏。

這是一個變得可愛的,曼妙的夏天。

——我突然這樣想。

2008.5.28 星期三 晴

曼夏

早上醒來的時候,鳥鳴糅合著初夏清晨的陽光,婉轉動人地射進窗子里面的世界來。

這個世界,很安靜,也很喧囂。

我突然想,是陽光糅合著鳥鳴,還是鳥鳴糅合了陽光呢?

是糅破了,還是糅碎了呢?

走進校園。正所謂春生夏長,曾經嫩綠的梧桐葉子,如今已經煥發著墨綠色的蓬勃的生機。樹葉把慵懶的陽光切割成奇怪的幾何圖形狀,星星點點地投向地面。對于樹影,我實在已經不知道該用“斑駁”還是“婆娑”來形容。而打碎在地的幾米陽光,卻多像散落到凡間的美麗傳說,——飄忽,——徜徉。

今天是我的生日。小時候我曾經感嘆,我這么喜歡夏天,為什么我的生日卻一定要在五月底,春天的尾巴上呢?直到后來,查閱了農歷,我才驚訝地發現,原來,我的生日——農歷的四月十二,正是立夏之后的第一天。

那么,今天,即是今年的第一個夏日。

這是一個充滿感傷的夏天,我想。

我牽掛了將近一年的那個男孩,我在零七年盛夏邂逅的那個演繹著溫柔和熱烈交織的舞蹈的男孩,光影變幻間,一年已經逝去。又是一個輪回,又是一個新的夏天。

而,當我對他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他也不改往日的溫柔,平靜地輕輕說道:

“曼夏,你小說看多了。”

我說,這是真的。

而他,輕輕地搖頭,不語,這樣一直陪我走到路的盡頭,把我送回家,交給我的家人,然后微笑著,轉身離去。

于我,他卻是永遠永遠地走了。

可是,可是,我一直不由自主地牽掛著他。

我知道,在這一座小小的城市里,我在最南,他在最北。我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后來我得知,我的兄弟竟然也是他的哥們。我郁悶得無話可說。而那個男生,作為我們倆共同的兄弟,竟然極富使命感地擔當起了牽線搭橋的重任。我不止一次地說,我對他已經絕望了。而我的兄弟卻不停地叨念說,他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他不會表達出來罷了。

……

如此地,拖過了一年。他,一直是我心頭的隱痛。

在這個夏天到來之前,那一句話我已經在靜默中寫過千萬遍:

“春天一過

我的世界便是秋天

因為

走不回那個夏天

我就再也無法擁有夏天

……”

為了他,我的曾經熾熱跳動的心,而今已經浸泡在死亡的無望的渾水里了。

挨到第二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我突然想到,陳靜昨天不是說要我課間操的時候去排練廳嗎?

瞧這記性!差點誤了正經事兒呢!

我走到排練廳門口。陳靜和風銀染已經在那里了,而大廳的門卻緊閉著。

陳靜說,鑰匙在尹老師手里,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尹老師,今天就到這兒排練吧。

我環顧四周。她所謂的“這兒”,不過是走廊盡頭一塊不到六平方米的空地。而樓梯的轉角,堆滿不知何時遺留下來的建筑垃圾。飽經凄風苦雨侵蝕的窗欞,木頭幾乎已經腐朽,外面是高高的、看也看不到頭的斑駁的紅色磚墻。

也好,反正是難得有人來這種荒涼得僅次于墳場的地方的。

排練似乎進行得并不那么順利。我按著我的思維模式對稿子和其中所含的感情用聲音來進行詮釋,而陳靜卻總也不太滿意。一句開場,練了百把遍,她總要嫌氣勢不夠,嫌我聲音太小。用她的比較含蓄的原話來說,就是“也太端莊了”。而于我,卻總也只能是這樣。——嗚呼!實在無法可想。

風銀染總是把稿子上的人名念錯。他一念錯,我就笑。笑完了,聽他接著念,結果繼續念錯。

而陳靜或許是懶得和他糾纏,也或許是因為作為他的語文老師已經帶他將近兩年的緣故,對他并不苛求些什么,只是很平靜地說,你接著念吧。

這無聊的時光也總算流逝過去。和風銀染一起下樓的時候,我問他:

“陳靜剛才說要自己下去背稿子的,你會背嗎?”

他點點頭。

我笑著說,你真乖,我可不會背呢。頂多上場之前趕著記兩句而已。

他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轉過頭來對我說,生日快樂,堯曼夏。

我有點驚奇地望著他。我說,我只是信口提了提,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

溫軟的微笑在他臉上蕩漾開來,暖暖的如酒如風。他說,過了今天就又有一個為我所知的人永遠也不再是個孩子了,這樣的日子我怎么會不記得呢?

我受他的感染,也笑了。干凈的校道上,陽光普照。淡金色的陽光,暖暖地灑在我們兩個人身上。

第四節課,又被拉到了排練廳。這一次,廳門好不容易打開了。陳靜和尹千芊都來了。尹千芊不像陳靜那樣老掐著嗓子,她很直白地說:

“堯曼夏,風銀染,你們兩個練一遍給我聽聽。”

因為已經不再陌生,我們很自然地只保留了不到兩厘米的距離。

然后,我清清嗓子:

“讓藝術放飛……”

“停!”

尹千芊一聲河東獅吼。

“聲音那么小,指望哪只蚊子聽到啊?到時候場下亂作一團,你一個主持人上去,說話跟沒說似的,鬼聽得到?到時候那氣氛尷不尷尬?”

我只得重新來一遍;

“讓藝術放飛……”

“停!”

又是尹千芊。

“你那個‘讓’字那么大聲,后面馬上低下去,太突兀了!”

于是我又重新開始……

很久之后,她終于大致滿意了。于是,接著一點一點念下去。風銀染再也沒有說錯一個名字,想必回去是下了功夫的吧!

排練結束。陳靜說,后天下午,還是這個時候,記得到這兒來。

我和風銀染回應了一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下了樓,穿過窄窄的過道,夕陽溫暖的光輝普照著整個校園。我望著他,他的臉像夢一樣精致美麗。

我突然心潮澎湃。橘色的光灑在他的臉上、肩頭,他站在那里,宛如著名雕刻家最得意的一件藝術品,那么純美,恍惚之間仿佛重疊了幾個世紀的時空……

一切,在這一刻,定格。

我的整個腦海里,滿滿塞著的,全部都是關于他的一切……

2008.5.28 星期三 晴

銀染

上午的排練,曼夏似乎來得稍晚了一點。其實所謂晚也就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好像就是有點二上三下的(就是還沒有達到七上八下那么忐忑的程度)。

而她終于來了。她不緊不慢地走著,步履輕盈自若,不時低下頭來,理理額前的碎發。她左手拿著稿子,臂膀修長,膚色自然,絲毫也沒有刻意的修飾。

接著我們以過道的盡頭為臨時排練廳做排練。陳靜總是嫌曼夏的開場沒有氣勢,而我聽著她反復地教育曼夏,自己卻好像無事可干。我望向窗外。紅色的磚墻斑斑駁駁,剝落而下的,仿佛不止是一塊一塊的歲月。順著望下去,墻根處,幾叢草卻是碧綠可人。初夏的風輕輕吹拂的時候,那草也悠悠地晃幾晃,很有生氣,與這墻壁卻十分不協調。這場景或許有些滑稽吧,仿佛生硬地重疊了兩個原本完全不同的時空。

不知過了多久,陳靜說:“風銀染,你接著讀。”

我驀地回過神來,連忙接了下去。

曼夏站在我旁邊。過道里很安靜,我讀到兩句之間的間歇的時候,連她呼吸的聲音我幾乎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明亮,隱約摻雜著甜絲絲的笑意。不知為什么,我心里不很平靜,讀的時候,總是把人名讀錯。曼夏聽了,就忍不住笑。她的笑聲,像風鈴,叮叮當當,若即若離,令人感覺總有種飄忽易逝的恐慌——那樣真純的完整的笑聲,宛若遼遠又遼遠的地方,空曠山谷里唯一一株幽幽的蘭,不可思議地開出清雅的花。

等她笑完,我就繼續讀,結果又讀錯。她又笑。聽到她的笑聲的時候,我心里忽然有種安逸滿足的感覺。

下午,排練的地點終于轉移到正式的排練大廳。陳靜、尹千芊,還有曼夏,都準時來了。曼夏自然而且落落大方地站到我身邊。她的輕柔的呼吸的節律,在離我最近最近的地方演繹,似乎就要鉆進我的胸腔里來,卻只輕巧地環繞在四周,令人總也抓不住、握不牢。

尹千芊也是說她的開場不行,總沖她大吼大叫。我又成沒事人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輪到有我的事兒。中午回去練了一會兒,這下,總算是沒有念錯人名了。我感覺到曼夏用不無驚訝的會微笑的眼光看著我,過一會兒,又漸漸隱褪而去了。

排練結束之后向教學樓走的時候,曼夏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帶著微微的、溶溶的醉醉的笑。那笑容從她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心里發源,在這個被夕陽的余暉大肆渲染和浸透了的初夏的黃昏,一直一直暈旋開來,像絢爛的霞,溶入無邊的天際,溶入我的心的深處……

曼夏,曼夏,你知不知道,你很可愛?

2008.5.29 星期四 晴

曼夏

這一整天,居然一點也沒有作夏的悲嘆,絲毫沒有想著那個令我悲傷的男孩——滔,而整顆心里,卻寫滿了銀染的名字。

我釋然地笑了。我想,銀染,是你拯救了我垂死的靈魂啊,是你重新賦予了我無數個復活過來的全新的夏天啊!

那么,這個夏天,在沒有滔的氣息的晚風里,我,將是一樣地歡愉,一樣地飛揚。

想到這里,我不禁由衷地笑了。

臨近黃昏,暖暖的安靜的光芒像一層美麗的紗,籠罩著這座園林小城秀美的面龐。校園里,朱椽,碧瓦,瓦頂上流光溢彩,夕陽的光輝從屋檐處一下子翹飛出去,重新融入傍晚熊熊燃燒著的天際。

我手里拿著一只信封,那是一封感謝信。說破了就是以感謝信的形式寫的披上了偽裝的外衣的情書。

那是給銀染的。

我不慌不忙地走過去。他的身影慢慢清晰,而肩頭,鍍著一層暖暖溶溶的夕陽顏色。

他緩緩地抬起頭,面容還是那樣精致得脫俗。夕陽的光輝從旁邊斜射過來,映照在他的臉龐上。他的笑意分辨不出依稀的深淺,卻有一種寧靜的力量,使人心里充滿一種回歸的幸福感。

我輕輕地把信封遞給他。他微微地笑。那一刻,我突然無比感動。

2008.5.29 星期四 晴

風銀染

今天沒有排練。

這該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吧,可是心里不知怎么的卻好像還有一點空洞洞的感覺,好像缺了些什么。

沒關系,這對我來說是最正常的感覺。

沒有排練,是生活恢復正常的表現;正常生活使人產生正常的感覺,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后來我才發現,原來我老是在想著一個人,曼夏。那種樣子的想念,不深不淺,卻好像很扎心。

她的面容,隱隱約約浮現在印象的彼岸,卻調皮地和我捉著迷藏,總是若隱若現,總是那么的不真切。

下午,暮色初降的時候,我正準備走回家,突然看見走廊那頭一個迷迷朦朦的身影。

呼吸突然變得很急促。余暉照射下,那短短一條廊的細長空間似乎被拉得無比漫長,漫長得甚至要令人遺忘了再記起然后再度遺忘。我無聲地邁步,再邁步,腳上卻像系了千鈞的重物一樣,放下去就難得再提起。好像穿越了冗長得幾乎要腐爛的時空,終于,一個清澈可愛的笑容,宛如初夏含苞的雛菊,毫無矯飾地真純地綻放在我面前。

她說:

“風銀染同學,這個是給你的。”

聲音像是從渺遠又渺遠的天際飄飛而至,并沒有進入我的耳朵,那種清甜的令人感覺癢癢的香氣卻直接鉆進心里來。

我輕輕地接過來,一言不發。我不知道那刻我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地微笑了。

2008.5.30 星期五 晴

曼夏

不知不覺,五月已經快要結束了。哦,對了,今天是東東的生日,只是我已經在幾個星期之前和他吹了。

這是吹得很干脆的一次,因為一開始,就只是當作游戲的而已。

我曾經說我要吃他的蛋糕,他說,蛋糕本來就不大,一個人獨享才好。

我一腳劈過去,我說你去死吧。

不過,雖說是東東的生日,卻也是我開Party的時候。28日是星期三,沒法開Party,所以才推到了今天。

這次,我誰也不想請,誰的禮物也不想收,卻只想著一個人,染。

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染是什么人啊,我和染認識才幾天啊,這不是比漿糊還要稀里糊涂的事情嗎?

唉,算了,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像我這種人,生來也就不會有那么多顧慮,能滿足自己的需求就已經是不錯的了。

下午第四節課的鈴聲敲響了。想到將可以見到染,心情莫名其妙地舒暢起來。

教室之外,陽光清澈透明;塵埃飛舞,光影幻變,微風吹拂起來,密密的樹葉颯颯作響。

染這次來得稍晚一點。他微微耷拉著頭,面無表情地走近了。

我感覺到我的心跳得很厲害。那種像在一個朦朦朧朧的黎明邂逅初戀一樣的感覺,此刻完完全全地真切地回歸到我的身體里,侵入進我的每一滴血液。我凝視著他,似乎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節律——就像潮汐一樣,溫軟,而且令人安逸——這些,都絕對不是卻也已經無可置疑地成為我怦然心動的理由。

我走過去,低聲問他:

“你今晚有空嗎,排練結束之后去給我過生日吧。”

他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微微頷首:

“你知道,28日是星期三,沒法過生日的……”

他輕輕地點點頭。

那天要排練的節目不止一個兩個,所以我們的排練很快就結束了。我還有另外一個節目,所以只排到一半,就被老師叫了去。我走的時候,陳靜開始給它做一對一的指導訓練。在我轉身的瞬間,我感覺到他的目光很快地在我身上游走了一遍。

我的另一個節目是個集體節目。我不知道會不會排到很晚。而我走的時候忘了對他說,請你稍等。我也忘了說,你不用等我了。

當我終于沖出空氣污濁的臨時用于排練的小房間的時候,暮色已經不淺。抬腕一看,好家伙,已是七點整了。

正如我所估計的,排練廳的大門早已上上了粗粗的锃亮的鎖。不用四下里環顧,我就能猜到,他一定早就離開了吧。

初夏的晚上并不暖和。一陣涼涼的風吹來,雖不寒冷,也是說得蕭瑟的。我唇齒緊叩,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在微微地抖。

我不知道我是只穿了一件短T和超薄牛仔褲的身體冷了,還是被揭走了最后一層薄紗的心里冷了。

2008.5.30 星期五 晴

銀染

下午我去排練廳的時候,曼夏突然跑過來,稀里糊涂地就說要我陪她過生日。

我渾身上下都一顫。我不知道這應該叫做驚,還是受寵若驚。

她有一點嬌羞地低下頭說,28日是星期三,沒法過生日的。

于是我點點頭。她霎時高興起來,笑著和我一起走到老師跟前去。我發現我好想很喜歡看她像一只吃到choice carrot的小兔子一樣開心地蹦蹦跳跳的樣子。

可是,一會兒她就被叫走了。她還有另外的節目要排練。

我的目光短暫地定格在她的背影上。而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對一的排練效率很高。而且因為只有一個人,也就沒有什么好排的了。陳靜很快就把我放走了。我走出大廳,回教室收拾收拾書包,覺得還是等等她比較好。于是我在校園里走了幾圈,而她卻遲遲沒有出現。

很不幸地,突然撞到了陳靜。我不無驚訝地抬起頭。她的眼睛瞪得很大:

“風銀染,你怎么還沒走?”

我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鞋尖:

“我啊……掉了個東西,在這里找了幾圈……”

汗,我真是越來越佩服我自己了,什么時候干這種事都不用打草稿了?!

她好像一下子變得很放心,長吁一口氣:“這樣啊,這樣啊……”

后面半句的潛臺詞就是:最好不是和哪個女生有關的吧……

好不容易打發走陳靜,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過道的角落里。遠方的星已經隱隱約約現出了身子,我突然想到文天祥“干戈寥落四周星”的詩句。這和今晚的夜空又什么關系?也許就只因為一個“星”字吧。其實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

想起剛才令人不寒而栗的經歷,我由衷地感慨,學生放學之后的學校確實不是久留之地。翻出表來,已經將近七點了。

初三的教室里,燈火通明,星星點點的光在夜幕下顯得格外閃亮。我知道,九點多以后,這所學校所有的教室里才真的沒有一個學生。

我想,像他們這樣匆忙的令人無比疲憊的時光,離我也不遠了吧。

到時候,我還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每天見到乖巧可愛的曼夏呢?

回過神來突然發現自己很傻Q。是啊,很快地,不出幾天地,藝術節的最后一場正式演出結束之后,我就將永遠、永遠地,看不到曼夏了。

還何必等到那時呢?

這時,暮色已經越來越深了。星星高懸在天邊,像圣母臉頰上滾落而摔碎的淚珠中的一小塊碎片,發出恒久的光芒,照耀著人間,點亮凡世的黑夜。

其實,要星星有什么用呢?我們有電燈的啊!

星星她如果知道這些,還會固執地守在天邊嗎?她如果知道這些的話,會不會傷心呢?她會不會從此離開自己的崗位,會不會從此對人間的一切事情不聞不問了呢?

我輕輕地推著車,走出校門。大門已經關上了,我是從側門里擠出來的。

而,曼夏,你走的時候,為什么卻一個字也沒有說?

此刻,你叫我該怎么辦呢?

街上,已經燈火通明。我坐在車上,走到離校門十幾米的拐角處,抬腕看表:七點整。

2008.6.3 星期二 晴

曼夏

夏天的天氣總是這么好,可以連著晴將近一個月,老是萬里無云的。

呼呼,今天就是正式演出了。中午連午覺都沒能睡,吃完飯就趕到學校(由于飯吃得晚,趕到學校已經一點多了),處理化妝、造型、換裝等一切亂七八糟但是又不能不做的事務。

那些所謂技術人員的比我老一二十歲的小女人給我把妝化得很濃,濃得矯揉造作,濃得令我一看到鏡子中自己完全變了模樣的容顏就作嘔。

是的,是的。她們把我變丑了。

而我穿著透著很淺很淺的粉色的連衣裙,頭上別著鑲滿水鉆的小王冠,算是一種自我形象的拯救。

最終,當我登上臺之后,我才發現:原來我忘了在脖子和手臂等地方擦上粉……

所以,站在皮膚本來就白而且又擦了粉的風銀染旁邊,下面的觀眾一定只有一個感覺:他是白的,我是黑的。

好不容易結束了為時兩個小時的文藝匯演。我換上便服,卸下厚重的頭飾,理好逆梳得亂蓬蓬的所謂具有凌亂美的頭發,一口氣沖出劇院,在陽光普照的公園里大口大口地做著深呼吸。過了一會兒,銀染和他的母親大人也走了出來。風伯母興高采烈地和銀染說著什么,他也很開心的樣子。

陽光暖融融地鋪散在草地上。有三三兩兩的情侶手挽手嬉笑著走過,享受著初夏和煦的陽光以及絨毯樣的草坪。

一切都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銀染。只要你是開心的,我縱是強迫自己擦干淚痕,也要陪你揚起嘴角的弧度。

2008.6.3 星期二 晴

銀染

終于迎來正式演出了。

中午一到學校,多媒體教室前已經是人山人海。208個演員啊,還加上雜七雜八的工作人員以及許許多多毫不相干的純屬來看熱鬧的人,怎么也得三四百人吧。所以,人山人海還算是幸運的,要不幸點兒就直接摩肩“踩”踵了。

而我一直沒看到曼夏。我也并不著急去找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我知道到了該來的時候她是不會來的,但是到了必須來的時候她一定就會瘋狂地奇跡般地突然出現。

事實正是如此。直到我隨著兩百來個演員、幾十個老師和領導的浩蕩隊伍從學校步行到了劇院,走進去,我一眼就看到曼夏和她的父母坐在第五排的中間。說實話,要不是彩排時就穿來的那身衣服,我還真都認不出她了。學校雇來化妝的那幾個女子給她化得很濃,濃得應是把她變了一番模樣。看著清美可愛的她娃娃樣的臉上掛著那么濃艷的妝,我是該沉默,還是該怎樣地感慨一下呢?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沉默。我只是淡淡地瞟了她幾眼,也沒有和她打招呼。她呢,似乎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我。

過了一會兒,我正站在后臺準備的時候,她突然出現在我身后——這著實把我嚇了一小跳。她依然頑皮地笑著,看著我一臉的驚奇,她笑得更是厲害——可以用前俯后仰來形容了。或者說,笑得花枝亂顫。哦,不對,花枝亂顫是說那種妖艷女子的,曼夏這樣的女孩子怎么可以用這樣的詞匯來玷污呢?還是用前俯后仰算了吧。

她掩著嘴巴大笑一通,好像也不怕把人家給她涂上的唇彩擦掉。笑完之后,她又揉揉眼睛。這下我是徹底服了她了,居然也不擔心把眼影和睫毛擦花了。嚇,她難道就真的率真到一點點女孩子的常識都沒有?

我盯著她看了半天,發現好像有一點不對勁——哦,對了,可能是由于工作人員的疏忽,她只在臉上擦了粉,而身體的其他裸露部位卻是毫無修飾的。說得明確一點,就是全身上下只有一張臉呈現出白皙的顏色而已——至于其他部位,完全是自然膚色。

這……

而我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也許,過多的矯飾對她這樣的女孩子來說也就只能是一種難以忍耐的束縛吧!別人怎么看又有什么關系呢?只要她開心,只要她舒服,只要她行動自由,就是最好的了。

好不容易,文藝匯演結束了。我在偉大母親的瑣碎念叨和強行壓迫下漸漸走出了劇場。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曼夏,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好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不知道要跟著隊伍,不知道要給老師打招呼,只是自己樂呵呵地走著。而,在初夏和煦的陽光照耀下,在綠草如茵的公園里,她開心地走著,這原本就是一道在這個污濁的世界里已經很難得了的清麗風景吧。

想到這里,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而最后,目送她走進她的教室的時候,我胸中突然涌起一派傷感。那種傷感的波濤越來越洶涌,越來越瘋狂,仿佛要吞噬掉我的身軀。

但是,這都不要緊。

不要緊。

我已經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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