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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時間以來,由于銀行業公開上市的制度限制以及商業銀行財務信息披露的質量約束,導致對我國商業銀行財務狀況的行業特征分析主要依賴于各類未經審計的統計資料,其可靠性、可比性和細致程度都大打折扣。今年3月份,隨著招商銀行首次公開募集股份,我國滬、深兩地上市商業銀行的數目達到四家。上市銀行公開披露并經過審計的財務資料,為分析我國銀行業財務狀況的行業特征提供了良好條件。本文以四家上市銀行公開披露的2001年度財務資料為基礎,結合美國花旗銀行和美國20家總資產在100億至250億美元之間、規模類似于四家上市銀行的中小商業銀行2001年度的財務數據,采用國際流行的同業分析方法,在比較各家銀行經營特點的同時,總結出我國銀行業財務狀況的某些行業性分析結果。本文認為,由于目前上市的四家銀行,無論從資產規模、經營業績,還是從占整個股份制銀行的數量比重,都足以代表我國銀行業比較領先的一股力量。因此,以這幾家銀行為代表所得到的一些行業性數據,能夠反映我國股份制商業銀行的行業性特征,揭示我國銀行業中領先者的財務特點,并進而對分析我國銀行業的整體狀況具有參考意義。
需要指出的是,盡管四家銀行都屬于上市公司,應該遵循相同的會計準則,但由于我國銀行業相關會計制度建設的跟進問題,四家銀行的資產負債表項目并不盡相同。因此,本文在分析時,依據項目的會計屬性,作了相應的歸并調整,不會實質地影響分析結果。
一、分析方法說明
商業銀行是經營貨幣的特殊企業,商業銀行財務分析與一般企業的財務分析相比,也有其特殊的一面。從總體上說來,企業財務分析比較關注企業的資產管理能力、償債能力和盈利能力。因此,諸如反映資產管理能力的資產周轉率、存貨周轉率、應收賬款周轉率,反映償債能力的流動比率、速動比率、資產負債率、經營性現金流量比率,反映盈利能力的銷售利潤率、總資產利潤率、凈資產收益率等指標是企業財務分析關注的重點。比較而言,商業銀行的經營管理活動具有鮮明特點,主要表現在:高風險、高負債、現金流充足、無實物資產的流轉等幾個方面。因此,商業銀行財務分析的關注重點是銀行的資產負債結構、風險管理能力和盈利能力,以及在此基礎之上的綜合管理水平。考慮到我們的分析主要依賴公開披露的財務會計報告,因此,我們對風險管理能力的分析重點放在信用風險上面,并通過資產負債的期限配比對利率風險給予初步的揭示。在分析方法方面,為了消除不同銀行資產規模差異形成的不可比因素,本文主要采用國際上用于銀行分析比較流行的總資產平均法進行分析。考慮到四家銀行都由于會計政策調整的原因,對2000年度的財務報表做了大量的追溯調整,因此,本文的分析均以2001年度調整后的數值為基礎,并且不對以前年度的數據做同比分析。
由于中美兩國會計制度的差異,兩國商業銀行財務報表資料的編制也存在不同。為增強與國內報表的可比性,在分析的時候,本文對美國銀行財務報表中的部分項目根據會計屬性做了調整。這些調整主要有:將計息賬戶余額(Interestbearingbalances)歸入一般性資金運用之外,如歸入拆放同業項目;將有價證券(Securities)、售出聯邦基金及回購協議(Federalfundssoldreserverepurchaseagreement)及交易賬戶資產(Tradingaccountassets)歸入投資項目;將交易負債(Tradingliability)、其他借入基金(Otherborrowedfunds)歸入一般性存款之外,如歸入同業拆入項目;將有價證券形成的利息收入從利息收入中拉出,歸入投資收益當中;投資收益項目中包括證券利息收入和證券利得或損失(Securitiesgainsorlosses);將信托業務(Fiduciaryactivities)、交易賬戶利得及酬金(Tradingaccountgainsfees)和其他非利息收入歸入其他業務收入;將當期計提的貸款損失準備金(Provisionforloanandleaselosses)歸入其他業務支出。
在本文的分析中,所使用的花旗銀行和20家中小銀行的數據來源于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的互聯網(www.fdic.gov)國內四家上市銀行的數據來自于中國證券網()。
二、上市銀行資產結構的特征分析
表1列示的是四家上市銀行資產結構的比較分析數據。從該表中,我們可以對四家銀行的資產結構特點得出幾個結論:1.從資金運用的角度來看,民生銀行和招商銀行現金和央行存款占比最低,投入盈利資產的占比較高。兩家之間比較起來,民生銀行主要投放于拆放同業項目和票據業務,而招商銀行主要投放于投資和委托貸款。深發展資金閑置程度相對最高。由于不良資產和非流動性資產占比偏高,導致其盈利資產比重最低,但其票據業務做的最大。浦發銀行盈利資產中貸款的比重最大、投資其次,而票據業務等其他業務比重最小,顯示其特別注重存貸業務等銀行傳統業務。2.從資產的期限來看,四家銀行中只有深發展的中長期貸款占比接近整個貸款量的1/3,其他三家銀行都主要投入短期流動資金貸款。而中長期貸款信用風險的不確定性更大,風險也更大。考慮到深發展目前的不良貸款占比已經是最高,因此其短期內仍可能面臨較大的資產質量壓力。四家銀行投入到投資項目(主要是國債)的期限特征類似,都是集中于長期投資。這既與目前國內商業銀行資金運用渠道過于狹窄有關,也與目前會計制度對收益確認的方法有關。3.從資產質量來看,深發展的資產質量最差,民生銀行最好。總資產中不良貸款占比的行業水平為4.08%,深發展高了近62%.同時,深發展呆賬準備金的提取也略顯不足,尚不到行業的平均水平。那么,國內銀行的資產結構與美國銀行比較起來,又有什么特點呢?表2是與美國銀行的比較數據。其中,“20家銀行”是指美國20家資產規模在100億至250億美元之間的商業銀行(下同)。
從表2可以看出,1.國內銀行盈利資產占比偏低,雖然非流動性資產占比并不差,但由于資產的質量問題,導致盈利資產比重低于美國類似規模商業銀行,更低于花旗銀行。不過可喜的是,民生銀行的資產質量至少在目前已經達到美國銀行的水平。2.導致盈利資產占比偏低的原因,除了資產質量問題外,還有現金及央行存款占比偏高、固定資產占比偏高等因素。同時,在盈利資產分布中,貸款占比和投資占比均低于美國同業,大量資金用于拆放和存放同業。這個現象可能折射出國內銀行業在經營過程中的某些階段性特點,如惜貸、如與資本市場的特殊關系等等。3.在投資的期限結構中可以發現,美國銀行主要集中于短期投資,而國內銀行主要集中于長期投資。顯示國內銀行大多把投資當作盈利的重要手段,而美國銀行則更看重其對流動性風險的規避功能。4.從準備金提取水平來看,國內銀行提取準備金占不良貸款的平均水平大致在54%,而美國20家銀行在207%、花旗銀行在92%.顯示國內銀行呆賬準備金的提取與國外先進水平相比還不夠充分。
三、上市銀行負債結構的特征分析
從表3中可以對四家上市銀行的負債經營得出幾個有趣的結論:1.對招商銀行而言,其權益占比在募股成功前極低,這固然與其在上市過程中通過追溯調整的會計方法大量調減權益比例有密切關系,但也同時提醒我們,假使招商銀行不上市,那它的資本充足率水平是否處于危險的邊緣呢?從存款來源來看,與招商銀行以“一卡通”為代表的技術領先形象相對應,其存款中短期存款占比最高,委托資金占比也是最高。從存貸款期限來看,招商銀行的貸款期限與存款期限配比情況較為合理。2.對深發展而言,其負債結構中,一般性存款比重最低,大量資金來源于同業拆入和存放,以及保證金存款。其他,如央行借款、臨時存款的占比,也是深發展最高。同時,深發展的中長期存款占比較高,好在與貸款的期限配比情況還較為合理。3.對民生銀行而言,其負債結構具有中庸的特征,一般性存款結構類似于招商銀行,但同時也有大量的同業拆入及存放款項。4.對浦發銀行而言,其中長期存款占比最高,約是行業平均水平的2.32倍。但其貸款的期限結構,與存款不匹配。即便把長期投資考慮進去,也存在期限不匹配的問題,顯示其面臨的利率風險較大。此外,浦發銀行資金來源中一般性存款占比最高,而委托資金為0.這與前述資產結構分析中論及浦發銀行注重銀行傳統業務的特點遙相呼應。
表4是國內銀行與美國銀行負債結構的比較分析。從中可以看出,國內銀行的資本充足水平遠低于美國銀行。而目前,國內上市銀行的資本充足水平要高于其他非上市銀行。由此可以折射出國內銀行業資本充足水平的現狀。國內銀行存款占比要遠大于美國銀行。從另一方面來說,發達的金融市場使得美國銀行運用資金來源的手段和渠道要多于國內銀行。美國銀行聯邦基金回購協議是其資金的重要來源渠道。此外,中小銀行由于存款相對較少,運用同業資金來源的比重要大于規模較大的銀行(如花旗銀行)。
四、上市銀行盈利結構的特征分析
表5是國內上市銀行按資產平均的盈利結構分析。從中可以看到:1.從凈利息收益水平來看,深發展最為突出,其單位資產的利息收入和凈收益水平要遠遠高于其他銀行。但可惜的是,深發展的非利息收入水平卻是最差,而非利息支出又是最高,從而最終導致深發展的盈利水平最差。2.在非利息收入中,招商銀行最好。其主要貢獻來源于手續費等各項收入以及投資收益,兩者都是行業最好水平。這與前述提及招商銀行技術領先、中間業務發展突出的結論一致。同時,招商銀行的非利息支出水平也是行業最好。不過這里有個疑問,即無論是不良貸款總量、還是固定資產規模,招商銀行都要大于民生銀行,但招商銀行單位資產的其他業務支出水平卻不到民生銀行的1/2!因此,招商銀行當期折舊和準備金的提取水平還有待進一步分析。3.從最終的盈利水平來看,浦發銀行居于行業最佳水平。究其原因,在于浦發銀行在各項業務均衡發展的同時,特別注重營業費用的管理,其單位資產的營業費用水平最低。同時,其所得稅管理效率也較高。而整體看來,民生銀行仍具有中庸的特征。
中美商業銀行盈利結構的比較分析見表6所示。從中可以看到,1.從單位資產的盈利情況來看,無論是利息收入還是非利息收入水平,美國銀行都要遠遠強于國內銀行。也就是說,美國銀行的資產運用和管理能力要遠強于國內銀行。這可能是中美銀行最大的差距所在。此外,資產規模大并不意味著收益水平一定好。這可能給國內許多銀行追求規模擴張的“發展戰略”潑了一盆冷水。2.從收入占比來看,國內銀行總收入中近72%的份額來自利息收入,而美國銀行的占比要遠遠低于這個水平。如果考慮到投資收益的因素,則國內上市銀行約12%的收入來自非利息收入,而美國同等規模銀行則有約34%收入來自非利息收入,是國內銀行的3倍。3.從表中我們還注意到一個現象,即美國銀行的營業費用水平相當高。以同等規模的20家銀行為例,單位資產的營業費用水平約是國內銀行的3.63倍,而單位資產的凈收益卻只有國內銀行的2.26倍。這似乎提醒我們,簡單的壓縮費用支出,而不努力提高資產的運營能力,也許是舍本逐末的做法。從收入結構中也可以得到這一類似結論。在這里,國內銀行總收入中實現凈利潤的比例已經高于美國銀行。只是由于營業收入總量的差距,才最終導致盈利水平的巨大差異。
五、上市銀行重要財務指標分析
從表7有關國內銀行與美國銀行重要財務指標的比較分析中可以看到:1.國內銀行盈利資產的凈收益水平偏低,考慮到整個資產結構中盈利資產占比本來就低于美國銀行。兩個因素共同作用最終導致整個行業的盈利水平處于落后水平。2.由于權益資本比率偏低,使得國內上市銀行的資本收益率水平接近美國銀行的水平,尤其是收入利潤率水平甚至要高于美國銀行。但是,國內銀行的資產運用效率不到美國銀行的一半,從而導致國內銀行整體的資產收益水平遠遠落后于美國銀行。3.從效率水平來看,國內銀行各項支出的使用效率還亟待提高。這與人均指標也相對應:從人均指標來看,國內銀行人均資產水平落后美國銀行的差距并不顯著,關鍵是人均實現的收益水平差距太大。4.從資產質量情況來看,國內銀行雖然全部貸款準備比率高于美國銀行,但由于不良貸款數量太大,導致不良貸款的準備比率還是遠遠落后于美國銀行。而這四家上市銀行整體的資產質量在國內同業中至少目前還算是相當不錯的。5.從存貸比情況來看,美國銀行的貸款運用能力要遠遠高于國內銀行,但同時其資產質量又使國內銀行難望其項背。因此,簡單的存貸比控制未必是風險控制的有效手段。6.從權益資本比例來看,國內銀行的資本充足情況并未有實質轉變。這可能與國內銀行過分依賴資產規模擴張、片面強調“存款立行”有關。而事實上,資產營銷功能的強化和機制的完善,才可能最終引領商業銀行走向“盈利良好、經營穩健”的康莊大道。
六、結論
(一)從國內銀行的同業分析角度來看,民生銀行的資產質量和不良貸款的準備情況最好,甚至在目前達到了美國銀行業的水平,但其他方面比較起來,基本處于行業平均水平;浦發銀行的整體盈利水平最好,主要得益于其注重銀行傳統業務的穩健發展和良好的內部管理能力,但其存貸款的期限結構不平衡的情況也最為突出;招商銀行已初步利用其技術優勢形成了較為特殊的競爭優勢,體現在其非利息收入水平一枝獨秀以及資產運用渠道的相對多元化,但是其資產質量情況以及在資本充足率狀況方面的技術處理,使其穩健經營的形象打了折扣;深發展主營的存貸款業務特別突出,票據業務也是其強項,但是資產的質量問題和盈利能力成為其持續發展的羈絆。
(二)通過與美國銀行的對比分析,我們發現國內上市銀行的主要問題集中在三點上:1.不良資產的包袱較重,盈利資產的占比偏低。同時,呆賬準備金的計提水平還顯不足;2.資產的營運和管理能力較低,資金的來源和運用渠道都相對狹窄,從而導致整個行業的盈利水平遠遠低于美國銀行;3.資本充足率水平令人擔憂。資產質量不高,盈利水平偏低,加上片面追求規模增長,導致未來持續的資本需求壓力。
但是我們也欣喜地看到,國內上市銀行的資本收益率和收入利潤率已經基本達到甚至超過了美國銀行,表明國內銀行在控制費用支出、增進資本盈利能力等方面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競爭能力。
(三)在整個分析過程中,筆者切實感受到國內銀行與美國銀行在觀念上的重大差異。如對投資在商業銀行業務中所處地位的認識,對資產規模擴張的認識、對存貸比指標運用的認識、對費用支出和盈利產出關系的認識等等。這里,在總結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我也想對中國銀行業的經營管理和未來發展提一點粗淺的建議:1.改變和加強風險管理工作。商業銀行是高風險行業。風險管理工作的失職,將使銀行背上沉重的包袱。強化風險管理,不應該僅僅盯住存貸比等單個指標的數值,資金來源與運用中的期限匹配控制和嚴格有效的信用風險管理,才是信貸風險管理的根本。2.銀行沒有規模是不行的,但片面追求規模增長,并不能夠實現使銀行價值最大化的戰略目標。從趨勢上看,未來資產營銷比存款營銷對于銀行的穩健、持續發展更具有戰略意義。3.銀行持續盈利能力的獲得和維護,僅僅依靠壓縮和控制費用支出還遠遠不夠,如何提高資產的營運和管理能力、提高資產的利用效率,才是維系和增強銀行盈利能力的根本課題。4.商業銀行的經營發展,與所處的經濟環境和監管環境休戚相關。如何在加強監管的前提下,適時拓寬商業銀行資金來源和運用的渠道,為商業銀行創造穩健發展的良好外部環境,應該成為銀行監管部門重要的工作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