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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污水 預處理設備 細格柵 機械格柵 回轉式格柵除污機
中圖分類號:TU9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098X(2016)09(b)-0057-02
1 污水廠預處理設備現狀
(1)在現有和傳統技術預處理中的細格柵較多地采用回轉式格柵除污機[1],例如中國專利:CN102398948A、CN103145205A等所述結構。此種格柵采用密布整齊排列的耙齒,繞著兩個中心軸做回轉運動,污渣在格柵正面從水渠的污水中被打撈上來,當運動到格柵頂部,由于槽輪和彎軌的導向使每組耙齒之間產生相對運動,依靠重力或刮板轉動將渣落入集渣斗,達到固液分離。此種格柵除污機的不足之處在于:首先,在回轉式格柵除污機后面經常存在懸浮垃圾,特別像塑料袋、毛線等纖維垃圾的存在,而這些東西進入下道工序中便會產生嚴重的后果。因耙齒帶有鉤狀的齒尖,很多線狀的、塑料類的渣物等被鉤住之后,就很難或根本不能靠重力或轉刷刮落下來,而隨耙齒轉入水渠,迎著水流方向正好被污水沖走帶入下道工序中,不能達到固液徹底分離的目的。其次,由于本身的構造決定了對于更小的懸浮顆粒不能攔截,從而降低了細格柵所具有的過濾精度。
(2)對于過濾精度要求高的,現有技術細格柵較多地采用轉鼓式格柵除污機[2],如德國琥珀、中國專利CN202427238U、ZL200920109800.1等所述。此種格柵通過一臺減速機驅動過濾網筒的旋轉,實現撈渣及渣的輸送和壓榨一體功能的設備,解決了以上回轉式格柵除污機存在的問題。但在實際使用中存在一些不足:首先該設備與水平渠道存在安裝角度,這樣就使過濾網筒與流水水平面也存在這個角度,那么過濾網筒的實際過濾面積降低。其次,由于整個網筒埋于渠道底部以及底部轉動軸承留置于污水中,水下轉動軸承長期浸泡于污水中,在出現腐蝕和不利時會出現卡死,導致整個設備不能正常運轉。對于纖維、毛發類的污物容易倒掛于網孔之上,長期運行過濾網面容易結膜,雖有噴淋裝置的沖洗,過濾網面也不能被徹底沖洗干凈,所以人工清除和水下軸承的維護在所難免。
(3)鵬鷂環保公司發明的中國專利CN102527133B細格柵除污裝置[3],改進水渠道的設置,采用貼合渠道壁安裝,貼合面的渠道開進水孔,通過電機減速機直接驅動中心軸的轉動來帶動整個旋轉濾網的轉動,污水通過導流槽直接進入篩筒內,渣物被截留在旋轉篩筒內表面,篩筒不斷地旋轉不斷地打撈,當渣物被帶到篩筒頂部時,靠重力和沖洗水的作用使其掉落在集渣斗里,實現了渣物與污水分離的目的。該設備結構簡單,運行穩定可靠。該裝置和以上轉鼓式格柵除污機一樣都是采用網筒旋轉過濾,都具有過濾精度高、截流效果好的特點。但該裝置最大的缺陷是:不能進行濾渣的壓榨和輸送,因經篩筒打撈上的渣物和沖洗水一起掉入集渣斗,集渣斗里沖洗水和渣物混合在一起還要進行二次分離。
2 一種新型除污機的運行簡介(連軸轉篩除污機)
一種結構簡單,運行穩定,清洗、維護更為方便安全,以及集截留打撈、壓榨、輸送功能為一體,可實現全自動控制的一種新型除污機――連軸轉篩除污機。這是鵬鷂發明的中國專利CN204981203U。具體工作過程:減速機直接驅動螺旋軸做低速轉動5 r/min,螺旋軸尾端安裝有小齒輪一起轉動,通過齒輪機構的變速i=4,帶動整個篩筒Φ3 m的轉動得到篩筒極低的線速度0.16 m/s。帶有懸浮渣物的污水通過導流板進入篩筒內腔,污水從過濾網孔中流出,而渣物被截留在篩筒濾網的內表面和內置的耙齒上,篩筒不停地旋轉不斷地從污水中打撈渣物,如此循環過濾。當渣物被帶到濾筒靠近頂部時,靠重力和沖洗水的共同作用使其掉落設置在螺旋輸送器上部的集渣斗里,實現了渣物與污水分離。通過螺旋軸的轉動進行渣物輸送和壓榨處理,最終干渣物被輸送到螺旋輸送器出料口,經過卸料裝置掉入集渣斗中。渣物中混合的沖洗水經螺旋輸送器上設置的壓榨筒壓榨后,污水經回流裝置流入水渠中跟污水混合進行再處理。
3 4種機械細格柵的結構和工藝布置
具體情況見圖1。
4 4種格柵的對比及總結
表1對各種水廠運行的細格柵除污機進行了簡介論述和分析比較,方便水廠處理工藝專業中的相關技術人員清楚地認識和了解各種細格柵除污機的性能特點。新型的連軸轉篩除污機在綜合性能評比中最優。
參考文獻
[1] 李慧斌.回轉式格柵除污機在城市排澇泵站中的選用[J].科技信息,2011(27):123,142.
1.一個詩人叫汗漫
汗漫呆在黑色橡木桌椅白色墻壁之間,等我,松弛,寬和,黑邊眼鏡內滿載手風琴嗡嗡聲般散漫的呼吸、笑意、眼神。
這是我第三次見到汗漫。即便我們在同一座城市,在同一小片月光,在同一束霓虹燈下,也許曾無數次地擦身而過。第一次在五月樹木香氣中,與謝魯渤、馬敘諸師友同游雁蕩山,汗漫帶著喘息斷斷續續的閑話如同畫外音。第二次是七月午后,汗漫在福州路咖啡館的甜香中顯得平庸百無聊賴,只是眼睛突然會跳動一兩點好奇、孩子氣,慢慢將喜悅綻放成兩個小酒窩。真奇怪。第三次。
第三次已是八月。支離破碎的八月!酷熱依舊洶涌,白布般從天而降、密密實實遮蔽左右前后的我。我從酷熱、白亮中推門而入,走向陰涼、陰影中松弛、寬和的汗漫,我相信他看見的我逆光、黑色、單薄,手握他的詩集,《水之書》。我疑心我八月為什么傷感,全是因為這本書的書名。但汗漫的詩不應該傷感,因為他們寬廣、大氣、華麗,奔涌著澎湃的熱情和思緒。這是我見汗漫的理由:難道這個停靠在橡木桌椅之間的游移男人足以寫下這些浩瀚詩篇,那些白紙上跳動的才情就是屬于這樣一個肉質的“他”?
“汗漫我們談詩吧。”我這么說,就開始談論他詩歌中的意象、語詞、音節、速度,他翻動著那些被我曲曲扭扭的紅筆勾畫,被只言片語武斷,以至不復是原本面容的詩行、白紙、墨汁——他的孩子們。我們說的有一搭沒一搭,最后還是滑向不屬于詩的種種樣樣,佐以啤酒和茶,笑及飛揚眼神,在石英表的分針指向某個會議的下午2點時分醒轉過來:“汗漫,我們不是要談詩嗎?”
他笑笑站起身:“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2.意象之華
其實汗漫詩歌有一些固定意象:
書寫者,詩歌中的汗漫,一個在詩行中反復出現、走動的書生:“我懷疑自己在多年前是否以孔子的書童這一身份/懷抱竹簡,來過鄭州北郊?”“而我只是一個清寒書生/除了幾瓣略微押韻的長短句/又能向女人獻上什么?”“我,一個試圖繼承古人以驢子、馬匹、小舟作為錦囊/來收藏四季萬象這一傳統的晚生”。這個書生,有時緩慢地騎輛老式自行車穿行于加速度的城市,有時在密閉的書房中刻舟求劍,有時化為披頭散發在記憶或幻想的草原奔馳的馬匹,有時是個漫游者穿梭于劇場海邊、黃河泰山、街頭樓宇,有時是終年漫游大地的自言自語的手風琴。這個書生,他的使命,就是書寫詩歌,或歌唱,或言說:
奧斯威辛之后,1966年至1976年之后
詩人,或曰歌者,依然不安地存在
他們日夜用筆尖縫補靈魂中的傷口、針灸聲帶中的陰影
把墨水瓶投擲到光陰的激流中去
作為時沉時浮、攜帶福音的漂流瓶
去尋覓渺茫的岸、手、眼睛、回聲——
詩人,歌手,你天賦一張闊大的嘴巴
怎能把它化為廢墟、化為考古學家的挖掘地
猶如無言的樓蘭、龐貝?
你,嘴巴應成為一個時代鮮明的證詞:上唇——“是!”
下唇——“不!”
歌唱,擔當,這是詩歌的宿命和光榮
——節引自《初春之書:祈禱》
這個書生,也因為書寫,歌唱,雖卑微,而幸福,獲得了內心的救贖:
邊走邊唱的漫游者邊走邊唱的我
被一種隱秘的力量反復拉開胸腔和聲帶的我——
這終年漫游大地的手風琴
這終年沉迷于鄉村燈光和曠野芬芳以求獲得救贖的
手指、風吹、琴聲
多么卑微、幸福,一個書生的卑微和幸福
小于一,大于一切
——節引自《漫游書》
而被寫下的詩是什么?在汗漫筆下,有時被當作墨汁,被渴慕地吸進筆管,或被毛筆沾取,那些晃蕩在墨水瓶中的墨汁;有時是奔馳的披頭散發嘶鳴的馬匹(也指詩人);有時候詩集是棵向上生長的樹(如《漫游書》),紛披的葉子都是令人驚嘆的詩行:
是誰把那么多綠葉裝訂成高大的書——
高大的樹!春天的樹
鳥巢,是夾在樹中的一枚響亮的書簽?
——節引自《南陽盆地陰歷八章》
至于書寫詩歌的用具紙張,它們被認為是大雪,雪中的烏鴉就是墨水瓶,如《呼喊》一首:
雪地上的烏鴉——
一瓶移動的墨汁
等待著誰的筆,插入它的血液?
雪地是一張被風卷起邊緣的白紙
烏鴉呼喊:“毛筆和手在哪里呀?
雪就要化了呀……”
詩人書寫詩歌,有時書桌就被當作了船,直接劃進了大海,詩人奇異的想象無所不及:
他劃動木質書桌這一葉獨木舟早出晚歸
他將筆桿這一柄魚叉遠遠擲出
他可能一無所獲
直到病危,急救室內的無影燈照亮所有水域
輸液瓶高懸在桅桿上裹滿海風
他獨自劃動病床,進入深海
——節引自《打撈》
書桌、墨水瓶、墨汁、樹、鳥巢,以及樹葉、鳥的翅膀,這些與詩歌的書寫相關的意象反復出現在他的詩行中。一個孜孜以求的詩藝探險者,埋首在詩歌險象環生的河流中,從不厭倦,謙卑而無限幸福:
只有詩人感覺書桌邊緣的墨水瓶
仍晃動于風中!
——仍是高居于樹梢的向上的鳥巢!
他伏身
他用筆汲取一些液體的鳥鳴、云朵
溫潤自己微涼的心情……
——節引自《持續的歌謠》
事實上,除了這些固有意象外,汗漫詩篇,意象之華,層出不窮,他雖為中原人氏,卻有著南方楚地屈騷以及漢賦的華美詭麗的想象。意象疊加,連綿而出,如同華美巨樹,枝葉紛披,搖曳生姿,詩人章德益說汗漫意象是“亂花漸欲迷人眼”,俯拾皆是“情思搖曳而又文辭嫵媚的長句”“目光奔放而又靈思乍綻的佳句”。尤其集中體現在他的三首長詩中:《水之書:黃河》、《初春之書:祈禱》、《漫游書》。就是在一些短詩中,一些尋常小景,也能被他幻化出詭麗的意象來:
紅衣紅褲在大地上走動的少女——
少年眺望著的風中之門?
雙臂對稱,最美的春聯
長發是誰避雨的瓦?
心房是誰入夢的新房?
……春天未婚,桃花滿面
對立夏之后胸前桃子的飽滿,懷想、緊張
——節引《南陽陰歷八章》
少女是家門,雙臂為春聯,長發是屋瓦,心房是新房。一行一意象,而堆疊在一起,絕不至于沉悶,氣息英俊透明,且有《詩經》之風的可歌性,有起興之味。
3.語詞幻象,吟唱的歌者
我因黑陶,結識汗漫。兩位詩人都孜孜于制造語詞的幻象。以幻象抵達事物之本質,抵達現象世界之真實。黑陶充分展示漢字、漢語詞匯從字形到意義的美感,語詞被密集疊放,語詞是可看、可撫摩、可放置、可分拆,可立體地堆積的,語詞構成的世界,色彩濃郁,質地厚實,是一幅幅以黑色為底子的油畫。黑陶,以火淬煉鍛造著語詞,執拗的熱情憋悶在巖石之下,悄然涌動。汗漫則亮開金嗓子,放聲歌唱,他的語詞,以水滌蕩。汗漫奇妙地將語詞,語詞的詞意,或雅或俗,動詞名詞形容詞,語詞幻化出的眾多意象,貌似雜亂地“混搭”。他完全打破常規用法,只是遵循詩行蔓延自身的韻律,行走在漢語平平仄仄自然天成的山徑,而這些語詞,雜糅卻不雜亂,精心布置卻不做作,華麗又不失清新,這些英俊的語詞,熱烈的語詞,華麗的語詞,轉動自如的語詞,沸沸揚揚、浩浩湯湯如同大河江流,奔涌入大海。
這充滿孩子的偉大宮殿
每時每刻都在受孕、陣痛、分娩……在你面前
我和我的子孫以及小麥、土豆、雄獅、夸父……
成為兄弟。我和我的祖先以及梅花、陌上桑、飛天、鴿子……
成為姐妹。以春天為銅鏡
你手舉兩岸一棵棵桃樹這一支支口紅
涂亮花園口、涂亮你這位于鄭州北郊的嘴唇,然后
在中國的額頭吻出一輪紅日——
——節引自《水之書:黃河》
你汁液四溢的明月之乳
哺育著二十四個中國節氣、二十四種民族樂器組成的管弦樂隊
春分、清明、大暑、霜降……
竹笛、紫蕭、板胡、嗩吶……
在大地漫游、吹奏
風——雅——頌——
催促五谷、愛情、詩歌,在你遼闊的視野和聽覺里
萌芽、灌漿、抽穗、結實
攜手私奔的戀人,在夜晚向你哭訴并獲得庇護
放下屠刀的日語、英語,在你面前意欲成佛
一尊鐵犀鐵一般凝視你的河水、
——一個金色花園的守夜者、我神秘的兄長,凝視河水、
他的鐵手提著北方七顆星星編織成的燈籠
每夜都在兩岸傳說和夢囈中走動或飛翔
穿越漢唐暮色、明清三更,抵達今晨雞鳴
在白晝,鐵犀,靜默成你唇旁邊的一粒黑痣……
黃河安瀾。九州升平
嬰兒和昆蟲們集結而成的童聲合唱團坐滿兩岸
細聲細氣地,把枯草一棵一棵唱綠
將露水一夜一夜唱白——
——節引自《水之書:黃河》
汗漫沒有任何語詞的限制,在他筆下,小麥土豆與雄獅、夸父可以并置,作為植物的梅花與詞牌、與壁畫中的飛天可以并置,節氣與樂器可以并置,漢唐暮色與明清三更可以并置,昆蟲與嬰兒可以并置。而在這種語詞的并置、跳接、轉化之中,他從傳統的、字面的中華文明穿越到現實的黃河水色,他所用的不是眼睛、嘴唇、牙齒,而是心靈、熱血、一腔真情,他嗅聞著這些語詞內在的緊密聯系,順著詩之靈,縫補、銜接著他們的相似性。所以,這些語詞的混搭,絲毫不存任何障礙,反而令讀者驚訝于詩人靈動自如的想象力及飛揚的才情。
假如說,黑陶文字是可看的油畫,汗漫的詩行,則是可歌唱的,具有很強的音樂性。汗漫,這個大地上的游吟詩人,稟承著詩人歌者俄耳浦斯的技藝,他是一架在大地上漫游、經過中國文化浩蕩大河洗滌的手風琴,嗡嗡嗡嗡,不絕如縷地發出嘶啞而持續的鳴唱。他的歌唱,有時如江河洶涌奔流,有時如鳥鳴如花開,散發著故鄉原野的芳香,折射著木格格窗中的溫暖燈光。在中原大地闊步行走,他的歌聲如同河水中的黃鐘大呂,在江南小鎮,緩慢行走在暗弱的光線與陰影中,他的詩行則流淌著溫柔的月光,女人的軟語、手溫,及暗香。
且不論閱讀汗漫詩歌所能感受到的行進中的漢語的音樂節奏感、速度感,單就他的兩首長詩《水之書:黃河》及《漫游書》看,形式上就富有音樂性。
《水之書:黃河》,復調結構。詩歌分為六闋,是行走在黃河邊上的少年、孔子身邊的書童、詩人汗漫、或“我”——所有受黃河文明哺育的漢人,歌唱,并傾聽黃河母親與他的對唱。以詩人的歌唱為主,他的音調是開闊、響亮的,他吹奏、吟唱,“穿越漢唐暮色、明清三更抵達今晨雞鳴”,漫長、闊大,浩浩蕩蕩;而黃河母親的對唱如同大提琴,聲音溫和、深沉,是對岸邊行吟者的呼應,滿含包容與愛憐。
《漫游書》是一部交響樂。是詩人在大地、現象世界的漫游,思索,歌唱。全詩分七節:第一節《大地洶涌》,很快的快板,依舊是詩人飛揚、闊大的音調出場;第二節的《夜色溫柔》與第三節的《成語內外的六種景象》,是行板、慢板,抒寫詩人面對現象世界中所見之種種,沉思,游移,感覺著“體內的手風琴含義不明地嗚咽”;第四節《幻象:樹》,行板,充滿奇詭的想象,抵達理想之所,音調重新激揚,直到第五節的《奔跑,奔跑》,轉為快板,情緒變得復雜、激烈、沖突,現實與幻象的錯雜交響;第六節《慢下來》,再次慢板,重歸于思索,“如同薩克斯風傍晚的啞嗓子/——據說,一個人慢下來之后/才有可能重返故鄉、春天和初戀……”;第七節《鄉村燈光》,如歌的行板,回歸到一種平寧的,自由的,飛翔的,雖卑微而幸福的狀態。
4.汗漫:浩瀚之意
汗漫兩字,即是浩瀚之意。其名其詩,合二而一。假如他的內心不足夠浩大,假如他不是滋養于綿遠的文化傳統,假如他不是漫游于大地、行走在河邊,眺望、傾聽,假如他缺乏熱愛、悲憫之心,假如他不時時處于異地卻充滿對鄉愁的渴意,假如他不執著于對詩歌技藝的挖掘,假如他缺乏歌唱的喉嚨、持續的熱情,假如……汗漫,這個試圖劃動書桌、游向大海,這個邊走邊唱的漫游者,假如單憑語詞、技藝、音節、速度,他如何成為汗漫?雖然,我們也說,語詞行進在語詞的節奏中。汗漫詩歌主題寬泛,大致可歸結為三種:
熱愛。從大處看,感恩于大地的開闊、滋養,傾情于母親河的曲折、壯麗,受惠于中華文明傳統的沐浴、洗禮;從近的、小的看,故鄉的鳥鳴花開,木格格窗的溫暖燈光,父親,合葬的祖父祖母,偶遇的鐵匠、礦工、拾垃圾老婦人、手持油燈的瞎子、新娘、晨風中的少年……這些源自內心深處的感激、感恩、感動、感傷之情,涌動在詩人筆端,成為他歌唱的元素,并構成了一個詩人內在的精神質地。汗漫的長歌,如同西來東流的大河之水,精華集中體現在《水之書:黃河》中;他的短章,又如泉水細流漫溢,濕潤,清涼。汗漫,讓我想起新大陸上的惠特曼,他們一樣深情歌唱自己的大地、母親、河流、故鄉、人群。他不回避所謂的“大題材”,因為他有“小于一、大于一切”的情懷和筆力——開闊,但尖銳。他說,一切題材都可以成為詩人表達的對象,關鍵是怎樣表達,是否誠實、獨到。
你采下一朵金菊,落地生根,盛開成小花園、盛開成我
你采下一朵水,從雙腳而起匯合成直立的河流、匯合成我
我是黃河,一種幸福
我從黃河來,一種光榮
我到黃河去,一種宿命
埋下詩人尸骨的河岸破土而出歌手的乳牙——
你奔流,我就不朽!
——節引自《水之書:黃河》
轉化。一個曾經的少年,“獨自走遍開滿鮮花的大地”,“惟一的行李是他發燙的身體/無數的墻壁和臉/無數的方向和懸念”,他贊美般的河水,暗香的少女,“綠葉中打井,鳥背上耕田——這神話、童話般的風景”,屬于他紙上幻象的源頭之地故鄉南陽。而漸進中年,他卻遷徙來到大海邊一座龐大的城市,在異地謀生、喘息,看時光流逝,頭白、委頓、腰帶漸寬,仍然游移不定,“他對故鄉、異地懷著雙重的內疚和羞愧”,因為他遠離了心中故鄉,又不能完全融入異地。在城市與鄉村,在快與慢,在記憶與現實之間,他必須轉化某種微妙的關系,必須努力尋找符合邏輯的依據,使之統一于內心。汗漫不想割裂,而是努力轉化,他試圖以夜晚的詩人身份,歷險,做“一個懷想曠野而又迷戀廣場的矛盾者。”他要“繼續贊美故鄉并嘗試贊美異地吧!/盡管這是徒勞的贊美”。汗漫的態度,悵惘而積極。對生活如是,對時間流逝如是,對親人的死亡也如是:
最近的晚冬,帶走父親
我與舊日時光的聯系斷絕一個環節
我猝然蒼老,眼光突變——
大街上的每個婦人竟都成為美好少女!
而在從前,她們的背影
常常混同于滄桑的母親
用訣別的目光撫摸一草一木
內心充滿熱愛、眷戀
而那些漸次進入長眠的親人友人
也使我終將抵達的死亡
變成故鄉和溫暖
我將徹底安靜
不再顯得悲涼和孤單
——節引自《春天再次來臨》
死亡在這里被轉化成對人世的愛,對少女的贊美,對時間的眷戀,而死亡,也將讓詩人矛盾、游移、焦慮的心終于安靜,也將讓他回到真正的精神故鄉,也讓靈魂和心自由廣大,真正地飛翔。耿占春評論汗漫時說:“在他的修辭學夢想中,死亡可以變成新婚,哀痛可以化為祝福。”比如《早春,為祖父祖母合墓》中,死亡,以溫柔、溫暖的祝福的方式進行,“多年以前/他們燭光下的繡枕大約開著并蒂蓮花/如今,兩人如同先后熟透的蓮子/ 落入泥土”從蓮花到蓮子的轉化,是祖父母的再度新婚。這種自然而奇妙的處理,是因為汗漫有一顆溫暖、寬廣、大愛的心。
歸宿。汗漫能夠完成現實與記憶之間矛盾的轉化,乃在于,他死死守住他的心中家園與精神歸宿。這個歸宿,就是詩歌,就是他的詩人身份。所以他不停地重復他的毛筆、墨水瓶、書桌、書生這些意象,將自己當作一臺自言自語的手風琴,“我體內的隱疾和晦暗被琴聲清洗/我雙腳熱烈如鼓點撞擊大地之鼓!”他畢生為詩歌生活,惟一的愿望就是,“當我死去,我一生種下并熱愛著的樹木們/能否保證一個漫游者無愧地躺進/鳥巢做成的骨灰盒/——在群山之上、樹枝之間/隨風擺動”。樹木、鳥巢,也是他詩篇中反復出現的意象,他在對這些大地物象的反復書寫與吟唱之中,安頓自己的身體和內心。在詩集最末一首長詩《漫游書》的最后一節,詩人創造了一個鄉村女詩人形象——鄉村,小母親一般的溫暖女子,木格格窗洋溢而出的燈光的溫暖,構成了詩人記憶中的家園;而詩人身份,是他的精神依托,他的靈魂必回歸到詩的王國。在鄉村女詩人身上,汗漫完成了對記憶故鄉與精神故鄉回歸的合一,這個鄉村女詩人手持油燈,呼喊:“看著燈——看著我——別走丟了——”
一個鄉村女詩人
一個總在擔心真、善、美三姐妹迷失于白晝的
詩人、農婦
站在傍晚時分的木格格窗前
手持油燈,呼喊:
“看著燈——看著我——別走丟了——”
她是三姐妹的長姐、小母親般的長姐
她的呼喊,回聲四起
奪眶而出的燈光
讓木格格窗以外的世界,滿面暮色和憂郁
——節引自《漫游書》
5.再見汗漫
我們因詩歌而聚合,在鐘表滴答聲中再見,奔向各自的辦公桌、電腦、手機、記事本。我再次將自己投入南京西路的酷熱中。隔著車窗,隔著加速度的小甲蟲,目光折疊被擋風玻璃彈回——汗漫在甲蟲之外,在陽光之外,在馬路那邊,在闊大的梧桐樹的陰影中——緩慢、近視,一個職員,一個詩人。離開了故鄉南陽,他卻日日穿行在這座城市一條名叫“南陽路”的小街,努力保持對路邊種種細節的敏感——是奇跡?是命運?是他不可能也不愿割斷的與故鄉的聯系。汗漫說,一個人有可能在異鄉徹底擁有了故鄉。他也許天生注定要這樣在故鄉南陽與一條名叫南陽的小路之間,奔走他的生活,轉移他的困惑,記錄他的愛戀與幻想。他,一個男人、職員、詩人、漫游者,一臺喃喃自語的手風琴,一匹奔突往來披頭散發的馬,在這蟬聲鳴噪的午后,在樓宇街巷間,輾轉反側,低語,或大聲呼喊:
“看,一匹馬騎著一個歌手飛過市區天空了呀!”
“到大海上去,抵達更自由、廣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