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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摘要】反壟斷法從其產生之日起就擔負著維護經濟自由和經濟民主的歷史使命，但是反壟斷法的根本使命卻是通過維護經濟自由與經濟民主來實現政治領域的自由與民主，即維護政治自由與政治民主。反壟斷法中具有濃厚的憲政理念，因此反壟斷法又被稱為經濟憲法，自由企業的大憲章。本文試圖通過對各國反壟斷法的比較分析，來探究反壟斷法中的憲政理念，以期為我國反壟斷法的制定有所裨益。

【關鍵詞】反壟斷法憲政理念自由民主

反壟斷法從1890年美國制定謝爾曼法至今已有100多年的歷史，現在世界上大部分國家都有自己的反壟斷法，我國也在加緊制定反壟斷法，并已經起草了多部反壟斷法草案。在這100多年中，反壟斷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創立的眾多的規則與制度，但是反壟斷法有一點始終沒有變，那就是維護經濟自由與經濟民主。不過無論是最早制定反壟斷法的美國，還是二戰后紛紛制定反壟斷法的歐洲各國，從其制定反壟斷法的立法背景來看，維護經濟自由與經濟民主都不是其最終目的，他們制定反壟斷法的最終目的都是希望通過維護經濟自由與經濟民主來實現政治自由與政治民主，防止由于經濟領域權力過大而導致政治專制的出現，而這正好與憲政的基本理念相契合。憲政的基本理念是自由，民主，平等，而反壟斷法正是通過維護這種經濟的民主，自由與平等來保障公民的政治自由，民主與平等。世界各國的反壟斷法中都有著這種濃厚的憲政氛圍和憲政理念，這就要求我國在將來制定的反壟斷中也要體現憲政的基本理念，即維護經濟自由與經濟民主，進而維護政治自由與政治民主，實現反壟斷法的憲政化。

一、美國反托拉斯法中的憲政理念

美國的反壟斷法又稱為反托拉斯法，因為在美國最重要的壟斷形式是托拉斯。美國是世界上最早制定反壟斷法的國家，其第一部反托拉斯法《謝爾曼法》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反壟斷法。美國的反壟斷法對世界各國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當今世界各國的反壟斷法幾乎都受美國反托拉斯法的影響。謝爾曼法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經濟規模過大，控制托拉斯這種壟斷形式。但是如果我們看看謝爾曼法的制定背景，我們就會發現謝爾曼法的立法目的遠遠不止這些。

從19世紀50、60年代起，由于鐵路、通訊、能源、鋼鐵等工業的發展，美國經濟進入了一個高速發展的時代。同時企業之間的競爭也日益激烈。過度的競爭給企業主帶來了巨大的損失和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到了19世紀70年代，在“我活也讓你活”的思想指導下，為挽救共同的命運，企業主走上了建立同業公會的道路，希望以此控制過度競爭，其中最主要的是相互之間的殺價競爭，到了19世紀80年代，這種聯盟已在大多數行業建立起來。但是實踐證明同業公會這種形式根本無法控制過度競爭。這樣它便逐漸讓位于聯系更緊密地卡特爾、托拉斯和控股公司。這種新的形式，對各個組成成員的控制和約束更有效，這是事情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更突出的，是當時各部門，各行業中的少數企業，憑借自身的各種優勢（主要是雄厚的資本、技術專利、成功的經營方法等）以及各種卑劣手段（如殺價、支付回扣、發行摻水股票、搞政治賄賂、控制供應、購買對方股票等），發展自己的力量，合并了大量的競爭對手和小企業，逐步建立了其在各部門，各行業中的壟斷地位，洛克菲勒石油帝國的建立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到了19世紀90年代，美國各主要產業都建立了托拉斯這種壟斷形式，各行業集中率基本都在90%以上。高度的經濟壟斷沒有給社會帶來規模經濟和價格優勢，反而壟斷高價、價格歧視、限制產量、拒絕交易、聯合抵制、市場劃分等層出不窮，市場競爭喪失殆盡。各中小企業在大壟斷企業的壓迫和剝削之下生存，舉步維艱；消費者更是遭到了巨大的損失，忍受著壟斷者制定的驚人的高價和低下的服務質量。此外，壟斷者為了維持其在經濟上的地位，大搞政治交易，當時的美國國會幾乎被壟斷資本家控制，人們沒有說話的權力，政治腐敗、尋租、專制盛行。為了改變這種局面，一些農場主組織開始呼吁“反壟斷”立法，以固定鐵路的“合理的最高費率”，限制像標準石油公司之類的巨型制造企業的行為。隨后在美國掀起了一場反壟斷，反托拉斯的高潮。國會迫于這種壓力，最終于1890年通過了參議員謝爾曼等人提出的議案，制定了謝爾曼法。

從美國謝爾曼法制定背景來看，其直接目的是限制巨型企業的行為，保護中小廠商和消費者的利益，但是如果我們深入來看，事情遠非這么簡單。當時的壟斷組織不僅在經濟上帶來了專制和腐敗，而且日漸侵入到政治領域，導致了政治的專制和腐敗，這是與美國的民族性格不相容的，也是與追求自由民主的政治制度不相容的。英明的政治家如謝爾曼等看到了這一點，認識到如果不控制壟斷，自由民主的政治制度就有被蠶食的危險，因此制定反壟斷法來遏制反民主的經濟勢力。美國的反托拉斯法“既不是商法專家的創造物，盡管他們成為反托拉斯法的第一代專家，也不是經濟學家的發明，盡管他們提供了堅實的文化背景。相反，反托拉斯法產生于政治家的需求。”反托拉斯法“作為個人基本自由的表達，從公司和商號中產生了私人權力的相反現象；一種不但缺乏合法性，而且有侵害各個私人的經濟自由以及因其具有飛揚跋扈的力量而侵害公共決策的平衡的可能性。”對于這種可能性，反壟斷法予以消滅。

此外從美國反托拉斯法的政策目標來看，有學者認為美國反壟斷法有三大目標：第一是經濟目標，它通過保護競爭來最大限度的提高經濟效率。第二是政治上的目標，反壟斷法禁止經濟權力的過度集中，從而有利于保障民主政治的穩定。第三個目標是社會道德方面的，認為競爭過程有益于培養人們獨立向上的性格和相互競爭的精神，而這些道德是美國民族道德的精髓，因此競爭機制需要保護。

因此無論從美國反壟斷法的立法背景，還是其政策目標來看，美國反壟斷法都是為了維護經濟自由與經濟民主，進而維護自由民主的政治制度，維護憲政的基本理念。

二、德國反限制競爭法中的憲政理念

德國像美國一樣，也是一個后起的資本主義國家。德國統一以后，資本主義迅速發展起來。不過德國資本主義在發展的過程中，呈現出與其他國家不同的特征，即壟斷組織主要是卡特爾，且與容克地主階級相勾結，因此德國的壟斷組織具有更強的堅固性。雖然在19世紀末德國也通過了一些反對卡特爾的法律，但是由于強大的封建殘余勢力和牢固的壟斷組織，德國的經濟壟斷沒有得到解決。這種形式的一直發展最終導致了政治上的獨裁和希特勒等法西斯力量的上臺。戰后德國在美國等盟國的幫助下，肢解壟斷組織，并于1957年通過了《反限制競爭法》，這才解決了經濟上的壟斷勢力，并最終實現了政治上的民主化。

德國的歷史表明不解決經濟上的壟斷，政治上的民主與憲政根本不可能實現，法西斯勢力的上臺與政治的獨裁就充分的說明了這一點。反壟斷法不僅要追求經濟上的競爭與自由，還要保證政治上的民主與自由，即反壟斷法必須有憲政理念。

三、我國制定反壟斷法的憲政理念

我國自改革開放以后，經濟迅速發展，統一市場逐步形成。但是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企業的市場力量也在逐步擴大，一些市場上開始出現了壟斷企業，并出現了大量的限制競爭行為。特別是我國還存在著大量的行政壟斷，這正是我國現階段是最主要的壟斷形式。因此我國的反壟斷不僅擔負著反經濟壟斷的重任，還擔負著反行政壟斷的重任。我國的反壟斷不僅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需要，也是政治體制改革的需要，因此在我國反壟斷法中貫徹憲政理念有其特殊的意義。

無論是經濟壟斷，還是大量存在的行政壟斷，不僅阻礙了統一市場的形成和市場競爭的發展，而且還帶來了大量的政治問題。特別是行政壟斷，因其與行政權力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導致了政治上的尋租、腐敗、權錢交易和不民主，這嚴重影響了我國社會的政治民主化的進程，與我國的憲政理念格格不入，因此急需改變這種狀況。

我國現階段正在進行的反壟斷立法正是適應這一需要，且已出臺了大量的反壟斷法草案。不過各種反壟法草案中有一個共同的缺陷，那就是沒有說明反壟斷的憲政意義。如2005年7月出臺的反壟斷法草案把我國反壟斷法的立法目的歸結為制止壟斷行為，維護市場競爭秩序，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保障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對于成文法國家來說，明示其立法目的至關重要。筆者認為我國反壟斷法立法目的中應該將維護經濟自由和政治民主包括其中，明示其憲政意義，這才符合我國國情。

結合美國和德國的經驗，筆者認為我國反壟斷法應該以憲政的基本理念為指導，合理的設計反壟斷法的立法目的，基本原則和各項制度，這樣才能為我國經濟的發展和政治的民主化奠定良好的經濟基礎。